苏清词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蹲在滑梯底下,无聊的用石子在砖地上涂涂画画。公园很大,有两处儿童娱乐设施,这里最小,只有一个老旧的直式滑梯。公园另一边有处大的,滑梯是旋转和滚筒的,还有秋千和太空步,小孩都喜欢去那边,所以这里很冷清,基本不会有人来,不会吵到他。
当他听到“画的真好”四个字惊叹时,他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浑身颤抖,将自己小小的身子不断往黑暗中缩。
通过有限的视野,他看到一双白色的球鞋沿着地上的画、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梦醒了,苏清词翻个身,又坠入另一场梦。
老旧的滑梯已经拆除了,只留下远处那个大的,大到成年人也可以玩。
裴景臣说:“你十八岁生日,就在这儿过是不是太……”
“这里就挺好,我喜欢这里。”他坐在滑梯上,双腿悬空,惬意的摆动着。
“景臣,你真不记得了呀?”
“记得什么?”
“……这是公园北门,南门那边原先也有一个滑梯。”
“我知道,不是早拆除了么。”
“……算了,我真是生气。”
“为什么生气?”
“气你不争气,什么脑子啊。”
“清词,你是不是喝多了,怎么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好不好?气坏身子无人替,来,苏清词,祝你生日快乐。”
“景臣,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苏清词呼吸不畅,迫使他从梦魇中惊醒,黑暗中似有无数只手合力掐住他的咽喉,他试图扒开,可脖子上什么都没有。
今日阴天,厚重的乌云黑压压的,偶有闷雷滚过,似是在酝酿一场大雨。
苏清词去露台收衣服时,裴景臣回来了。
他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等裴景臣拖着行李箱走进,从他手里接过衣服,并让他快回屋的时候,苏清词才想起来裴景臣昨晚说过今天早上的航班,还问他吃不吃老街的豆浆油条。
苏清词看向裴景臣,一身高定西装,腕上佩戴近百万的名表,左手提着电脑和行李箱,右手拎着三元一杯的五谷豆浆和一元一根的奶香油条。
有点滑稽。苏清词在心里笑笑,转身回屋。
裴景臣是一下飞机就往回赶了,吃过早餐后,他边换衣裳边唠叨:“记得吃药,我去趟公司,午饭前回来。”
苏清词拄着下巴看窗外:“你不用回来。”
裴景臣再次选择性失聪,把白开水和药盒放到苏清词可以轻松拿到的地方,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苏清词继续发呆,直到水凉了也没动。昨晚没睡好,现在困得很,听着电视里不知所云的背景音,苏清词睡了个并不舒服的回笼觉。后来是被门锁声吵醒的,顺利开锁是身心舒畅的“滴滴滴”,解锁失败是逼死强迫症的“嘟嘟嘟”。
苏清词轻叹口气,把脑袋塞进抱枕底下。所有落地窗都拉上窗帘了,外面看不见屋里,屋里也看不见外面。
反复三次密码错误,苏清词手机就响了,外面那人打来的。苏清词没接,手机再响,裴景臣隔着门窗喊他:“清词,清词!”
苏清词捡起手机接听,裴景臣急促的呼吸声像鼓点,重重敲击着他的耳膜:“你把密码换了?”
苏清词淡淡道:“还有锁芯,密码加指纹,缺一不可。”
裴景臣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用这么高端的科技,就为了对付我?苏清词,你别这样。”
“裴景臣,我们各过各的日子吧,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黑暗中,苏清词掐着手机的五指泛青发白,“你打扰到我的生活了。”
裴景臣:“……清词。”
苏清词直接挂断。
他想说别再胡搅蛮缠,想学自己当卑微舔狗还是算了吧!正因为他体会过,所以不想让裴景臣也品尝一遍。
事已至此,各自安好吧。
裴景臣没有激动的敲门砸窗,苏清词松了口气,一直到晚上才敢把窗帘拉开,心里知道裴景臣肯定早走了,但还是谨慎起见看一眼门口,结果就撞见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敲电脑。
苏清词惊呆了。
裴景臣该不会从中午一直坐到现在吧?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坐着,守着,寸步不离?
而且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灵巧的五指在键盘上熟练的操作,偶尔抬下头活动颈椎,然后朝别墅看一看,仿佛在期待着别墅主人心软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