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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写尘和她四目相对。
不闪不避,十分平静。
霜淩经历了从惊喜到震撼到面无表情。
在爆衣那一瞬间,她脑海里仿佛经历了宇宙大爆炸、世界末日又重开,哈哈原来盘古开天是她尬地用脚抠出来的、余料还够拿来帮女娲补天。
最后大脑化作一片空白,和她的身上一样光溜溜,恍恍惚惚。
不在殿前,山风打着旋地吹过。
她凉凉的。
若是后世艺术家看到这一幕,只会觉得东方美神降临人间——那纤薄盈滟的一副玉身,战战立于风中,栗栗颤抖,骨肉每寸恰如其分。炼气迈入仙门后又沥骨清肌,天地灵粹给玉质瓷肤披上了淡淡一层釉色,她简直美得破碎,眼神也破碎。
窗边的旌旗随着那阵气流呼呼飘动,随后缓缓落下,殿内散冷的光微被窗外树影割得斑驳,像是有人碎了一地的心事。
霜淩:不活了。
顾写尘的视线始终很平静。
…歘。
香灰此时才悄然落尽。
至此,九洲至尊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浅淡的欣赏。
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从毫无根基直接炼气成功,心神澄净,经脉宽韧,以至初次就能以气脉冲体,以至破裂衣衫。
…天才。
对面的真天才终于开了尊口,“不错。”
情蛊可解。
霜淩张了张嘴。
能不能……让我……先穿件衣服再说话。
这合欢圣体……有朝一日……她一定……
半晌后,她终于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救…救命。”
哗啦一声。
一件外袍忽然兜头丢来,简直如同雪中送炭救命稻草。
霜淩热泪盈眶,立刻手忙脚乱地抓住,披到身上。然后她感激涕零地向衣服来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张女修娇媚的脸一闪而过,神情间隐约兴奋又崇拜,迅速溜走。
对面的剑尊经过了思考和衍算,终于掀起眼睛,做出决策:
——“十年之内,我必带你一起飞升。”
霜淩裹着衣服。
殿内一片冷寂,穿堂风呜地吹过。
霜淩眨眼:啊?
她抬起指尖对着自己:我?
那人眼神如深潭冷月,平静无波,带着九洲第一的笃定。
虽然刚才这么快就炼气成功确实让人有几分小小得意,但霜淩看他的眼神,仿佛已经在思考如何让她从炼气直接筑基,然后一年之内结成金丹,三年之内冲破元婴,然后带她用自己的变态方式悟道,打遍九洲,以战养剑——
可是等等!
真正的天才,对这个世界的修为水平是没有清晰认知的。因为他的价值体系会随着自己的天赋而“通货膨胀”,进而很客观地觉得,我能,你为何不能?
这也就是为什么原剧情里男主从小到大那么破防,因为顾写尘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修仙界的评价体系。
男主原本也可以称得上少年天才,根骨上佳,十年结丹后——赶上了顾写尘本人出生时的水平。
男主二十岁得证元婴,绝对堪称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回头一看,顾写尘已经称尊四海,飞升在即。
他比你天才,还比你卷,不吃不喝不谈风月,不飞升不罢休。
而显然,现在,顾少尊觉得她也行。
霜淩眼含热泪,鼓起勇气问,“若是…十年内没飞成呢?”
“你先死,我后死,”剑尊非常冷静,看了看她眼角的泪,甚至还称得上体贴地加了句,“——不用怕。”
哈哈哈哈。
霜淩闭眼。
要死啦。
…
“那么,解蛊吧。”
九洲剑尊向她伸出了手。
负重剑的白衣少年眉目敛和,狭长眼尾褶皱生得极其精致,即使情蛊已经在体内发作许久,还是看不出他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已经通过体内丹阳灵气运转,察觉了平息情蛊的方法,探查灵脉,神识交感,还有最终如何解蛊,说出来和霜淩所知的分毫不差。
不愧是大佬。
霜淩叹了口气,开始在心里安慰自己,霜淩以前也是那种比较聪明的好学生,虽然喜欢悄摸偷懒,但是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说实话,她对修仙界里的天赋等级也没有概念,三天以前她还是个大学生,现在她都已经是个小小修士了。
万一她也真挺有天分的呢?不试就得逝世,她总得试试吧。何况要是没有修为,她迟早要被邪男主和奇女主联手搞死。
霜淩也只好伸出手,小心谨慎地放在他手中。
这情蛊其实有个很诗情画意的名字,叫做汲春丝,取的是绠短汲长、挹彼注兹之意。既然中蛊双方选了第二种方法解蛊,那就需要在每月发作时扺掌运气,让双方灵力交融平衡,以达压制。
修为差距越大,则越难取平衡,也容易伤及经脉。
顾写尘垂眼,他眼角的睫毛平直而长,根根分明遮住眼睑,像是锐角覆上一段氤氲的阴影,锋利又漂亮。
拿着她的手,立起,对上掌心。
在两人掌纹贴触的那一刻,九洲至尊的灵气顺着她掌心涡旋,如潮汐引来,鱼贯而入。
他的灵力是收着的,内敛的,那股又冷又热又憋的情蛊之感开始沉沉落下,周身有种暖洋洋的舒服。
霜淩终于吁了口气。
头顶却传来轻轻的一声疑音。
顾写尘睁开眼,垂眸看着眼前这人。
长相普通,根骨普通,胜在悟性资质。
按理,她的身体没有过修行历练,他的灵气对她而言是极为强烈罡阳的,可当他探入她的经脉,却竟然丝滑入境,甚至如同无底洞一样地被吸了过去。
原以为修为差距天堑,平衡情蛊并不易。
然而游龙探入一片汪洋。
浪涛平荡。
无边无际。
顾写尘眉梢细微一动。
注入的灵力蓦然爆盛,如冰川雪崩,也若重剑出山,劈海而来,气势汹汹——绝不是常人能承受的浩瀚灵脉疏流。
可依旧,都被她的经脉气海尽数吞没。
顾写尘的目光微微一变。
霜淩闭着眼的视野,忽然感受到一种非比寻常的辽阔,和方才自己引气入体的感体验全然不同。
从来没有人给圣女开拓过经脉,圣女一生都在等着绑定一个最强的男人,没有人探究过圣体的传承到底是什么,在霜淩的身体记忆里,圣女从未有过这样畅快、舒爽。
她像是从深海骑鲸而来,眺见苍穹之外万里游鲲,古老的传承落在她的双肩,她置身于万里无边的海啸之中,遥远处听见万万人吟唱高呼。
在呼唤谁的名字?
名纪……仙……身栖…碧落天…
阴阳无界处…入荒……问鼎间……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