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毕,王姮姬蓦然见安静的角落处站着郎灵寂,脸色一白,随即漠然退出,昔日情人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
她走得太快,以至于郎灵寂抬眼时,只扫见她发尾一片枣花色的发带飘过。
王章单独叫了郎灵寂,叹息道,“殿下到底与姮姮怎么了?”
郎灵寂望着清澈眀净似雪山的天空,久久才道,“太尉,在下不知。”
“朝廷上的事多亏殿下了,实为我王氏庇护良多,解决了不少麻烦。”
王章说完前半句,隐晦地提起退婚之事,“但你和姮姮若不适合分开也行,我们俩家的关系不必通过姻亲维持。”
郎灵寂微讶失笑,“何至于此?”
“太尉还记得那纸契约吗?”
多年来他一直如约恪守,刚刚还为王氏在朝中摆平了一道麻烦。
“上面写了在下与九小姐的婚事。”
王章晓得其中利害,“我王氏族中好女儿无数,个个都知书达礼。殿下看看别人也好,不影响我们两家的关系。”
郎灵寂强调:“太尉,在下只要九小姐。”
王章一时语塞,眼前的年轻人情深似水,倒不是轻易能转移的。
“好吧,容老夫再考虑考虑吧。”
郎灵寂客气退出,身影隐没在初春青缥色的雾气中,不容置疑。
王章深有苦衷,郎灵寂的忠诚他晓得,这人自会把最好的带给琅琊王氏。
和琅琊王合作也是一场双赢,默默无闻的琅琊王通过王氏走上权利的舞台,王氏也依靠琅琊王永葆青春活力。
可问题是,姮姮能幸福吗?
姮姮喜欢郎灵寂自然万事大吉,可如果姮姮不喜欢了,他亦不愿通过卖女儿的方式牟取家族利益。
……
时光如白驹过隙,九小姐一直病着,补品流水似地送到她面前。
王姮姬叫冯嬷嬷分类,凡是郎灵寂送的汤药,都掩人耳目地浇了花,对外宣称她一直吃着药。
几日下来,花叶渐渐枯萎。
王姮姬见此结果,秀颊上如罩一层黑气,心事重重。
冯嬷嬷道:“小姐前几日叫老奴暗中寻的蛊婆也到府中了,都是精通蛊术的。”
蛊婆依次为王姮姬看诊,闭目良久,竟无一人察觉她身体有异,更莫说中蛊毒了。
“小姐所忧虑之事,八成只是心结,”
她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小姐的身体只是弱质些,并无本质问题。”
王姮姬微微肃然,“你们真的精通蛊术吗?”
医婆自信,“小人在苗疆浸淫数十年,旁人放蛊但凡手指微弹稍稍动作,小人都能察觉。”
王姮姬命冯嬷嬷打赏送客。
桃根、桃叶、桃干、桃枝几个大丫鬟伺候着小姐,纷纷有愁容。
说不清道不明的巨大恐惧笼罩在头顶,小姐真的中蛊毒了吗,或只是多心了?
姑爷平常可是对小姐好得没话说,光风霁月,儒雅豁达,怎么看姑爷都不似行此卑鄙勾当的人。
王姮姬深知自己的“未婚夫”很厉害,控制人有一套,整个王氏甚至自己的身边人,都被他潜移默化得很深很深了,自己前世临死都蒙在鼓里。
虽然她说不愿意,爹爹绝对会取消这桩婚事,但她还是应该主动做点什么。否则整日如金丝雀般待在深宅大院里,如何寻得破解之法。
“劳烦冯嬷嬷为我备好行头,明日我出去一趟。”
天嶷山有当代大儒讲学,人才云集,到那里去一趟或许有些收获。
冯嬷嬷愕然:“小姐不带随从吗?”小姐体弱,在外面与那些卑族接触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好。
王姮姬摇头,自己这副小姐身子就是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了,不懂人间疾苦,该单独出去历练历练。
“嬷嬷千万莫要父兄知道。”
她说去就去,简单带了冯嬷嬷准备的行头,背了一把琴,翌日赶早出发。
谁料刚到门口就和二哥王戢不期而遇,王戢警觉,“九妹,你要去哪里,还作一身男儿装?”
王姮姬无言以对,僵滞了片刻。
王戢责备道:“又去山上逛清谈会吧?那里都是卑贱寒门聚集,鱼龙混杂,吾妹不该自降身份。”
王姮姬道,“二哥,交朋友不分高低贵贱的。”
王戢不悦,瞪了妹妹一眼,还是放手了。他给了她两袋子散碎银两,方便打赏那些马努和小商小贩。
“玩玩就好了,玩够了早些回来,别节外生枝。”
王姮姬淡淡一笑,揣着银两翻身上马,“多谢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