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家?还是个太监。”赵玄挑了挑眉,杂家这个称呼起源不可考,向来都是宫廷中人专用,不用说太多,尖声尖气的嗓子加上杂家二字,任谁听了都知道谁皇帝的人。
“秦人的太监官,你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袖有无脚凤凰,为大宦官专用,生前至少也得是伺候皇室贵族的。”
听到这里,这才发现河中沉浮的人大多都穿着秦人衣服,口音也带着明显的长安味道,只是令人疑惑不解,春江府处于江淮地区,距离长安陕北至少万里。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怎么秦人地狱留到江淮来了。
“你要什么。”
无功不受禄,有付出必有回报,太监想得到也很简单,请求两人拉他一把。
“可行否?”赵玄转头问春江城隍。
春江城隍沉吟片刻:“古籍记载倒也有个先列,有一人父亲作恶多端坠入忘川河,不堪忍受托梦给儿子,其子便传入阴曹地府,用柳条从河水中套中其父,将人拉了上来,后当地感慨其孝心,不仅赦免了他父亲的罪,更给其子加了十年阳寿。”
柳条为纯阴之物,但生长在阳世,忘川地狱并没有生长。
春江城隍:“交由我来处理即可。”
随即袖子一抖,凭空变幻出一根柳条,对着河中太监说道:“带我找到摆渡船,便拉你上来。”
“好好好。”
太监鬼大喜,随即推开撕扯它的鬼魂,溯流往河岸上环游去。
期间无数鬼魂抓住它,想要将他留在原地,不让挣脱,每当这时春江城隍就会挥洒下一道金光,不求击毙,暂时驱散其余鬼魂即可,太监自然会找到机会摆脱。
一直走了不知多远,终于看见一个小小渡口,渡口用骨头拴着,筋肉做成船链,连接着一艘白骨小船。
小船真的很小,约莫只能坐下两三个人,并且,船是没有底的。
“无底渡船,与忘川桥一样,无罪才能去如履平地,但凡怀揣一点罪孽,就得看命与功德,功德大于罪自然安然无恙,被罪压过去——”
春江城隍没有继续说,意义不言而喻,它自然无事,身为鬼神前程往事一笔勾销,这几百年当城隍又兢兢业业,引度阴魂索拿鬼魂,万民香火铸就的神道金身便是最好证明。
它担心赵玄。
一旦踏上修行路,手底下就没有一个干净,杀人夺宝争夺资源,报仇雪恨灭人满门,斩妖除魔等等等……这些都是罪,毕竟天道大公,对万事万物视之平等,破坏这种平等便是罪孽。
以赵玄过往的履历而言,死在其手下的人将近百人,妖魔鬼怪更是不计其数,在大周朝廷看来自然无罪,保家卫民有功,然而忘川河自有规矩,恐怕……
难渡。
“试试再说,莫要早下定论,说不定赵某是个大善人。”
说了句俏皮话,赵玄一手触摸白骨渡船,霎时间渡船生出反应,作为船首的是一颗白骨头颅,颤抖着扭过来,怔怔对视赵玄,嘴里吐出两个字:“极恶。”
两道目光从白骨头颅投射,落在赵玄身上,独属于忘川河的规则显化,映出通地的红。
这不是血迹,而是剑客身上背负的血孽,犹如一片海,沉浮着被杀过的尸体鬼魂。
春江城隍瞪大眼睛,良久才憋出一句话:“要不,你打道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