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6-ep5:朝觐(14)
“情况很不乐观。”岛田真司的办公桌左侧同时摆放着两个大型显示器,其中一个正在播放关于瘟疫的最新消息,另一个则似乎展示出了伊拉克中西部某地的实时画面,两者的共同点在于堆积如山的尸体;在他的右侧,忙碌着的研究员们围绕着实验台工作,争先恐后地想要成为那个率先从线索中寻找到本质的关键人物,而负责监督他们并指导工作的那位来路不明的神秘人物也并不清闲,“大气监测结果表明敌人在导弹中装载了大量毒剂,其成分和其中一种食人症病毒谱系是近似的……”
“先等一等。”办公桌右侧显示屏里的舒勒打断了岛田真司的话,“在你跟我讨论敌人使用的生物毒剂之前,我还有其他问题需要解决。这些导弹如果是从俄国境内发射的,美国人为什么不知情?他们不是说自己有本事拦截从全球任何地点发射的导弹吗?”
“具体原因,我尚不了解。”说着,岛田真司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不过,根据我目前所得的某些未经证实的说法……美国人在各个环节出现的疏忽才造成了现在的这一幕。大量军用卫星停摆了,雷达都在进行系统更新……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敌人恰好抓住了这个漏洞。”
舒勒听了这番话,心里一沉,他本能地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尤其是美军在小范围内更新雷达——正是他一手研发出的能够让传统意义上的电磁迷彩系统彻底失灵的全新划时代设备——大概和各个环节的严重失误无关,不过他还是为此而产生了担忧。
不久之前,从北方(后经证实是俄罗斯境内)发射的导弹进入了伊拉克和库尔德斯坦境内并在多处战场空域上方爆炸,此举被岛田真司视为是安布雷拉尝试着直接向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发出挑战的证明,因大量士兵成为食人症患者一事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的。到现在为止,美军内部主战派气势高涨,将军们摩拳擦掌,想要同半个多世纪来的宿敌决一死战,唯一阻碍他们的是手续上的不足:缺乏文官们的明确命令。
这为舒勒和岛田真司争取了一些时间,他们不想看到情况进一步恶化,更不想看到真正该为这些事负责的安布雷拉逍遥法外。于是,在各国忙于互相扯皮的时,他们争分夺秒地从已经取得的线索中寻找真相,想要让麦克尼尔等人有机会定位安布雷拉首脑人物的所在位置并将那些犯下了滔天大罪的魔鬼一网打尽。
但是,由于前线通讯状况不佳,他们直到十几个小时之后才和麦克尼尔取得联系。
“总算找到你们了。”舒勒松了一口气,“听着,也许你们很快将会,或者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俄国人对你们发射了导弹,但这肯定不是事实。”他和岛田真司交换了眼神,转瞬间就某些问题达成了共识,“吉欧特隆公司目前调查到的说法是,有一伙不明武装人员劫持了俄军位于西伯利亚地区的【导弹列车】并向着我们这里发射了一部分导弹,尽管俄国人直到现在仍不能下定决心承认他们的安保措施弱得可怜。”
“……然后呢?”麦克尼尔的声音毫无波澜起伏,“如果我们找不出安布雷拉的行踪,那么这事就会是俄国人干的,而且必须是他们干的。”
“看安布雷拉的模样,似乎是想要发动世界大战。”岛田真司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危机感,直到这时,他仍旧把温和的笑容挂在脸上,“更妙的是,即便被卷入冲突的相关国家都知道自己中计了,他们仍然更希望趁着这个机会和自己的敌人决一死战而不是把那个挑拨离间的家伙抓出来。”
岛田真司的冷笑话没能让麦克尼尔的心情有所好转。也许麦克尼尔此刻唯一该感到幸运的是他本人属于那千万分之一的特殊群体(不会被食人症病毒感染)且敌人的导弹抵达目标空域时他又恰好不在人员密集的地区,不然迎接他的就会是数量惊人的僵尸。从岛田真司的描述中,麦克尼尔断断续续地了解到,安布雷拉对附近所有正在卷入冲突的武装实施了无差别打击:美军、伊拉克军、库尔德军还有信仰卫士团,无一例外地成为了攻击目标。现在,阵脚大乱的指挥官们正在手忙脚乱地恢复部队原有的秩序并将那些无药可救的食人症患者就地击毙。
常人中约有十分之一的个体会成为无任何发病症状的病毒携带者,而只有约几千万分之一的人不仅不会被病毒所害、反而会在被感染的过程中得到某方面的强化,这是麦克尼尔在为安布雷拉勉强工作时所打听到的一部分消息,也许吉欧特隆公司早已调查出了类似的结论。不过,90%的被感染者转化为食人症患者后,仍然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那些士兵和平民将会迅速让正在对峙的美军和伊拉克军自乱阵脚,除非双方都不想考虑平民的死活也不顾忌国际影响。不把这些隐患排除,别说他们一路追杀到安布雷拉的总部,就是宰了阿尔伯特·威斯克本人也于事无补。
必须有什么办法来遏制食人症的蔓延。
在这临时搭建的草棚外,彼得·伯顿气喘吁吁地将尚未开始腐烂的尸体堆积在一起,而后命令身旁的黎凡特旅士兵纵火焚烧这些不知何时会重新爬起来继续传播病毒的僵尸。他的要求遭到了大量民兵的反对,深信死者必须入土为安才能得到神的眷顾的伊拉克人们怒不可遏地质问伯顿这么做的用意。
“……我在救你们!”伯顿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不然,他们就会在病毒——病毒,你们懂吗?就是导致你们患病的微生物——在那些病毒的作用下爬起来,重新攻击你们,并且让所有被攻击的人——”
他喘着粗气,换了一种说法:
“我直说了:不把这些被魔鬼附体的家伙的躯体毁灭,魔鬼就会借助他们的躯体继续害别人,你们懂了吗?”几乎光头的壮实汉子左右横跳,劝那些民兵最好把时间用在销毁【尸体】而不是跟他争论上,“平时你们都那么喜欢念经,怎么到现在都忘了?这就是易卜劣斯的化身,赶快把他们摧毁!”
“其实……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连念经都不会。”站在伯顿身后的卡萨德尴尬地说道,“你不能指望人均不识字的环境里会有人懂得怎么解读经书。我是说,在更穷困的地方,就连你所说的垄断知识的教士都不存在。”
“我已经放弃了。”伯顿后退两步,差一点撞在卡萨德身上,“想让他们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得从源头上改变这一切,而且还得再过几十年才行。”他在和自己的老朋友并肩作战的时候总能放下双方之间的偏见和怨念,一致对敌,但仍有一些现象是他无法理解的,哪怕他已经在中东地区生活过十几年,“……喂,我说啊,你既然知道他们如此不堪,为什么你还坚持留在这里而不是去投奔我们?”
卡萨德瞄了伯顿一眼,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的同胞在别人眼里是愚昧无知的原始人,那么别人也会用同样的眼光来看待我,而且这个标签会永远伴随着我们。”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们美国不是也有很多来自全球各个角落的公民嘛,自认为是文明人的白人又是怎么看待他们的呢?这事你我都清楚,说得太详细就没意思了。”
“那不一样。”伯顿挠了挠头,“至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有些解决手段,我们都清楚……它是正确的办法,可是真正做起来,那就是耗时耗力又没收益,甚至反而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表露着他对一切常态的不满,“麦克尼尔说得对啊,文盲就该一直是文盲,这样才稳定。”
导弹袭击发生前,麦克尼尔仍然在按照原计划传播那些对信仰卫士团极端不利的情报,希望借此将附近坐山观虎斗的部落武装全部推向卡萨德一侧。事实证明,他的策略不仅起效,而且好得过头了——亲眼见证了安布雷拉用导弹传播瘟疫并让死者(伊拉克人是这么认为的)爬起来继续散布恐慌和死亡的那些部落长老们这时候就算不信也得信了,毕竟安布雷拉带来的威胁近在眼前,而疑似和安布雷拉勾结的信仰卫士团自然也成了他们的敌人。
但是,原先把心思放在集结部落武装联军共同围攻信仰卫士团这件事上的卡萨德和麦克尼尔都已经心不在焉,自疑似安布雷拉的武装组织向战场附近发射导弹的那一刻开始,真正的决赛悄然拉开了序幕。北方库尔德斯坦境内的志愿兵战争也好,南方伊拉克境内的部落武装混战也罢,不过是安布雷拉实现其阴谋的棋子、茶余饭后的肥皂剧,现在看腻了劣质肥皂剧的威斯克想要结束这场闹剧,而席卷全球的瘟疫就是那人最好的武器。
麦克尼尔强迫自己对发生在周围的一切惨剧充耳不闻,哪怕在这场既是天灾又是人祸的瘟疫中失去了亲朋好友甚至不得不亲手将这些人杀死的劫后余生的受害者们终日嚎啕大哭,他也不会有半点触动。两个声音正在他的心里交战,一个让他留在这里帮助那些真正需要有人及时伸出援手的无助的受害者,另一个则要他前去铲除灾祸的根源。
“伯顿。”麦克尼尔结束了和两位学者战友之间的通讯,走到外面喊住了伯顿,“我决定马上找个办法离开这里,安布雷拉的事情不能继续拖下去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是不是该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没必要。”伯顿叉着腰,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你也看到了,安布雷拉在选择攻击目标时根本就没考虑避开他们的盟友,这样一来连信仰卫士团自己都陷入了食人症的漩涡中。过不了多久,双方就会把清除食人症患者视为首要目标了。”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商讨着什么的部落长老们,“……既然局势陷入了僵持,我们正好脱身去继续追杀安布雷拉。话说回来,如果这些人都是美国人,我说不定会有兴趣帮他们,但我目前可没心思为一群伊拉克人耽误时间。”
伯顿的意见完全压倒了麦克尼尔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年轻的前指挥官兼现任美军士官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发自内心地想要对那些本来继续由他保护、和他并肩作战的伊拉克人们道歉:要怪就只能怪上天不公,没把这些人的灵魂塞到合众国。
“事情就是这样,米哈伊洛夫先生。”麦克尼尔随后找来米哈伊洛夫,让他通知其他驾驶员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虽说战况又陷入了僵局,但是我们已经成功地把附近的部落策反,现在信仰卫士团短期内是不可能突破这条战线的。所以,我已经决定将我们这支as机甲特遣部队用于继续对抗安布雷拉的战斗。”
“但我们缺乏足够的支援力量。”米哈伊洛夫两手一摊,把问题丢给了麦克尼尔,“你也看到了,安布雷拉躲在俄国境内。就算我们马上动身前去追击他们,到时候谁来确保我们能够在广袤的俄罗斯大地上漫无目的地搜索着一群下落不明的神秘人物并和他们交战呢?美军还是吉欧特隆公司?还是……”他转过身望着后方的黎凡特旅民兵们,“你这些阿拉伯人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