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攻入大学城了,多亏餐馆据点始终没有失守。”汤约·巴拉尼身后的建筑物不是街道上的居民楼和办公楼,而是大学城里常见的教学楼,“很高兴看到您安然无恙,桑松教授。”
“……这里有一个地址,你们要负责保护好他们的安全。”桑松停顿了一阵,“庆功宴不能少了主持人。”
当桑松忙于利用自己所能掌握的资源将叛军的机密公之于众时,伯顿和被释放的囚犯们成功地在体育馆中发起了一次反击。体育馆里的黑衣人尽管竭尽全力地试图将脱笼的囚犯关回去,无奈囚犯数量太多而守卫又不足以在囚犯同样持枪的情况下压制囚犯。没过多久,地下部分的黑衣人便被迫撤退到了地上,这使得他们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先前,伯顿和一些半路上决定参与进攻的武装人员能够轻而易举地抵达地下部分的原因便是大部分黑衣人都躲在下方,如今情况倒是完全反转了。
战场上的失利伴随着更大的危机,东盟军的无人机像是长了火眼金睛一般紧追着共和护国联盟的资源储存地点进行追杀,黑衣人们精心设计的伪装手段彻底失去了效用。有些仓库藏在地下,普通的无人机无法将其击中,东盟军便调集履带式地面无人机冒着炸断城内各类管道的风险进行强攻,很快将这些补给中心一一铲除。反正战后重建工作和他们无关。
虽然偶尔有些无人机不听使唤,这些微不足道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因节节胜利而士气高昂的东盟军不断地缩小包围圈。市区中响应共和护国联盟并一同进行叛乱的市区不仅没能将深陷巷战中的东盟军和血盟团分割包围,反而令自身处于困境之中。为了尽快结束战斗,东盟军不断地对被围困的叛军进行劝降,其中果真有不少参与叛乱的武装人员决定朝东盟军投降。有些叛乱武装组织见势不妙,反戈一击,攻击共和护国联盟的据点并在自己的控制区升起了兴亚会的旗帜。
尽管胜利的天平已然朝着东盟军方向倾斜,谨慎的尼古拉斯·王仍然不敢轻易派遣地面部队深入大学城。这项任务被交给了由汤约·巴拉尼指挥的血盟团民兵,其中有一些人员正是在叛乱发生前不久因察觉到异样而逃离校园的学生。这些年轻的民兵和他们那些被困在大学城内的同伴里应外合,打通了一条穿透共和护国联盟防线大动脉的贯穿伤口。
无人机不仅扮演着东盟军指挥官们的眼睛,它也同时是埃贡·舒勒的五官。借助无人机传送回的数据和情报,舒勒得以对战场局势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可惜,无论是他还是岛田真司都不是真正的职业军人,而身旁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军事专家却在门外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而和敌人拼死奋战着。
通向数据中心的道路有多条,而麦克尼尔只给敌人留下了一条道路。如果逃走的保安返回来从其他方向给被阻拦的黑衣人打通障碍,或许那些人抵达最后一道大门的时间还会提前一些,但他们无法真正跨越障碍并配合从其他方向前进的同伴夹击麦克尼尔。
只要有人试图闯过那里,爆炸就会将通道摧毁,以至于前行的道路将被倒塌的各种障碍物完全封堵。麦克尼尔还不想被困在地下,所以他也只得为敌人留下了一条用于进出的道路。希望以后的工作人员在清理建筑时不会发现这是他干出来的好事。
借助昏暗的灯光和地形的掩护,麦克尼尔开始对攻入地下的黑衣人展开伏击。第一名从楼梯冲下来的黑衣人被麦克尼尔准确地击中了小腿骨,骨骼断裂造成的剧痛让他当即一头栽倒在地;第二名黑衣人没有发现前方的突变,仍然按照原来的节奏前进,结果不慎踩上了跌倒的同伴,连人带枪一起摔了下来。麦克尼尔没有信心在敌人匍匐倒地时射杀他们,便静悄悄地等待着敌人的下一步动作。
这条走廊较长,即便是力气相当大的士兵也很难从连接楼梯的走廊另一侧将爆炸物投掷到麦克尼尔所在的位置。因此,即便已经有人被击中,后面的士兵也只能前赴后继地进入走廊并朝着麦克尼尔射击。然而,他们的枪法与麦克尼尔相比有着很大的差距,混合使用步枪和射钉枪的黑衣人们除了在墙壁上留下一连串的凹痕以外,并没能给麦克尼尔造成任何致命伤。有个黑衣人试图投掷烟雾弹封锁走廊以便接近麦克尼尔,不料他那只手臂刚举到半空中就因他本人的胸前被麦克尼尔击中而垂了下去,烟雾弹反过来把黑衣人们弄得狼狈不堪。
步枪的子弹打光了,麦克尼尔还有手枪;手枪的子弹也用光了,那就和敌人用匕首肉搏。迈克尔·麦克尼尔关掉了附近的电源,只保留了数据中心内部的供电(他相信就算是自己在外侧断电了,里面也会有备用电源),继续等候着锲而不舍的黑衣人们。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中,他感受到了敌人的恐惧,感受到了面对未知时的茫然。曾几何时,二十多岁的麦克尼尔也有着同样的困惑,而他的意志终于在残酷的时代中被打磨成了钢铁。
不能让敌人握住他的武器。刺中一次后就必须迅速转换攻击目标,同时要避免刺中容易将匕首卡住的部位。前方传来了敌人的呼吸声,这促使麦克尼尔下定了进攻的决心。训练有素的战士没花费多少力气就划破了一名黑衣人的喉咙,那人由于遭受攻击而扣动扳机胡乱射击,枪口的火光照亮了他附近的地面,也几乎使得麦克尼尔暴露。赶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麦克尼尔迅速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接近另一名正用射钉枪朝他开火的黑衣人,快速地向着对方的腹部连刺两刀,而后撤出三步,再猛地用匕首迎击正面冲来的第三名敌人。
不,还有其他人藏在附近。麦克尼尔屏住了呼吸,寻找着攻击敌人的机会。他不能让敌人明确地发现他所在的位置,一旦他直视敌人的枪口,那就是他迎接死神的时候。他可以尝试从地面上捡起一把枪,只要他足够幸运地没有引起敌人的注意,就能获得更多的生存机会。
本应保持熄灭的灯突然再一次点亮,几乎和敌人的枪口打了个照面的麦克尼尔飞快地向下弯腰并朝着前方滑动,子弹紧贴着他的后背划过,刺痛感刺激着他的大脑。过长的步枪影响了敌人的反击,在麦克尼尔第二次把匕首刺进对方的下腹部之后,那人就彻底失去了反败为胜的机会。他翻着死鱼眼倒在地上,仍然握着手中的步枪。
一队身穿褐色制服的民兵出现在另一侧,为首的民兵指挥官发现麦克尼尔一瘸一拐地站在血泊中,惊喜地前来拥抱他。
“……你的腿怎么了?”汤约·巴拉尼皱起了眉头。
“被射钉枪打了,等我们出去之后我得立刻做消毒处理。”麦克尼尔用捡来的步枪支撑着地面,“……要是你早一点开灯,我也和他们一样躺在这里了。”
见麦克尼尔还是保持着警惕,汤约·巴拉尼便解释说,叛军已经大败,而他的工作是护送麦克尼尔和舒勒等人安全离开。听到巴拉尼亲口这么说,麦克尼尔终于决定告诉舒勒从里面打开安全门。舒勒的工作接近完成,尽管和麦克尼尔预想中的有一定偏差,桑松教授成功地协助他们阻止了东盟军对大学城和马尼拉其他市区的破坏。
“我的朋友——就是他——帮我想了一个办法。”麦克尼尔指着刚走出来的岛田真司,“把地下设施的其他道路全都炸断,只留下一条路,这样就不用担心敌人从其他方向进攻了。”
不知为何,想出这个主意的岛田真司却有些腼腆,他甚至没有和巴拉尼交谈就匆匆地在血盟团民兵的保护下离开了。舒勒本来打算和麦克尼尔谈一谈他在操控无人机的过程中发现的情报,但巴拉尼却说舒勒应该先前往远离战场的安全地带接受保护,于是舒勒也不得不在一群血盟团民兵的看护下远离了现场。麦克尼尔和巴拉尼对数据中心里面的情况毫无兴趣,在留下数名民兵保护现场后,他们也决定前往地表。
“这场闹剧差不多该结束了。”太阳西沉,回到了地表的麦克尼尔透过玻璃窗遥望着笼罩在血红色的晚霞中的城市,感慨油然而生。
“多亏了桑松教授和你们的努力,它才仅仅是一场闹剧而不是惨剧。”汤约·巴拉尼也感叹着。
麦克尼尔在巴拉尼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返回地面楼层,绕过了复杂的走廊,找到了通向外界的出口。忽然,他感到从巴拉尼的手臂上传来了一股强大的推力,这股力量让他向着左侧跌倒并滚了出去。没等麦克尼尔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方已经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几秒后一切又归于沉寂。有些惊慌的麦克尼尔在其他血盟团民兵的协助下爬起,却见汤约·巴拉尼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胸前多出了一大片红色的血迹。
“巴拉尼支队长!”麦克尼尔一瘸一拐地跑到巴拉尼面前,他明白自己被巴拉尼救了一命,“……有什么要我去办的事吗?”
“汤都区……第二医院……”
汤约·巴拉尼脑袋向右一歪,离开了人世。
麦克尼尔仍然半跪在地上,正有几名血盟团民兵拖着已经被乱枪击毙的伏击者的尸体从他身旁路过。年轻的战士不经意地撇过头,却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那是刚刚被他放走不久的那名保安。
“我都做了什么啊?”他垂头丧气地跪倒在巴拉尼的尸体旁,久久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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