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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1:合流(6)(第1 / 2页)

or5-ep1:合流(6)

乌托邦只是存在于理想中的完美模型,它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托马斯·莫尔被砍了脑袋,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去尝试着把他的理想付诸实践,而更多活跃在历史书里的名字则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马尼拉或许确实是一座沉睡在和平之中接近30年的城市,但波澜不惊的湖面下绝非如表面那样太平无事。这是麦克尼尔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时得出的结论,再过一个星期或是一个月,他也只会更加地相信自己的直觉。

自从兴亚会对吕宋岛的控制权伴随着古国一教授的逝世和东盟军派系的崛起而彻底丧失后,马尼拉就像作为东盟心脏的新加坡一样,成为了十几个乃至几十个不同组织争权夺利的战场。先前,古国一宣布以公民的自卫武装完全取代只会诞生出更多军阀的军队,这给了所有活跃在马尼拉的相关组织一个建立民兵武装的借口。时至今日,仍然有接近10个大型民兵武装活跃在吕宋岛,他们除了偶尔对付试图入侵的海盗和劫匪之外,余下的时间里都在内斗。

在所有的民兵武装中,率先和麦克尼尔产生联系的,便是那些他曾经在新加坡见过的褐衣人的同事们。依照自己的计划,麦克尼尔拐弯抹角地请求桑松教授将大学城外附近的一座小餐馆转让给自己以便充当一部分报酬,因为地产总归是不会贬值的。餐馆开业的当天,第一批来到餐馆里的顾客,正是这些褐衣人。

抱着一种保护目前唯一可用据点的态度,彼得·伯顿忐忑不安地走到这些来者不善的顾客们面前,等待着他们的下一步动作。想要在东盟的土地上办好他们该做的事情、摆脱随波逐流的命运、不沦为他人用以施暴的工具,首先就要获得足以让自身在浪潮中坚守本意的资源。

“亲人们哪,我们只是一群刚来到这里安顿下来的流浪者,没有别的打算。”麦克尼尔整顿餐馆时过于匆忙,他甚至没有试图改变原有的内部装饰。见伯顿向着他招手,迈克尔·麦克尼尔一面告诉其他雇员继续工作,一面走出来迎接这些褐衣人,“不过,这些年来我去过不少地方,见过的菜肴也多得很,假如你们想要尝一尝不同风味的美食,也许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

为首的褐衣人的眼神越过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上衣、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的麦克尼尔,指向了大厅中央位置悬挂的画像。伯顿发觉对方没有直视着他们,先是后退两步,而后缓慢地转过头,在他确认那不是什么危险物品后才放松下来。

“嗯……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诗人和学者。”麦克尼尔立刻想起来博尚前两天还专门问过他要不要把原来挂在大厅里的古教授的画像摘下去,理由是悬挂这种带有特殊意义的装饰物可能让他们的餐馆被顾客打上特殊的标签,但当时优先考虑建立据点的麦克尼尔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如今他的粗心大意显然造成了预料之外的影响,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应付,“我非常喜欢他有关构建新的共同体的理论,这对于有着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共同重建家园来说至关重要。”

听了这番有些牵强的解释,褐衣人的头目也不再纠缠,而是和自己的手下们开始点餐。离他们不远的厨房附近,迪迪埃·博尚滔滔不绝地论述着把小费这种对他来说糟糕透顶的惯例彻底消灭的必要性。

“你们美国人强行把顾客和餐厅之间的矛盾变成了顾客和侍者之间的矛盾,连带着把侍者作为雇员的身份和老板之间的冲突也转嫁过去了。”他在同意麦克尼尔暂时经营餐厅的时候就提出要求,千万别再把小费移植到这里了,“难怪快餐店在穷人中非常受欢迎。”

对于餐厅卷入某种冲突的担忧可能是完全不必要的,纵使麦克尼尔现在失去了辅助运动功能的程序,他仍然顺利地掌握了许多关于烹饪的技巧和知识。凭借着这些本事,他很有信心把餐馆维持一段时间,至于长期经营的成本则不必由他来担心,那是伯顿的工作。等到他们赚到了能够用于投机的资金,届时就轮到伯顿去大显身手了。

自从他们从新闻报道中接触到了当地民兵武装的混战之后,麦克尼尔便时刻提醒他的同伴们,一定要注意个人安全。身经百战的雇佣兵没有死在危机四伏的战区却在和平的城市中因民兵武装冲突而丧命,简直是在雇佣兵的行规中最滑稽的死法之一。幸运的是,从餐馆开业的那一天算起来,他们还没有直接遇到类似的事件。

“麦克尼尔,我总觉得咱们可能还是碰到麻烦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博尚在和麦克尼尔一同去进货的路上提醒他,“你当时把地址选在大学城附近,是想要直接接触马尼拉的核心团体,也就是那群学者和学生。但是,根据我们最近的统计,来这里就餐的学生少得可怜。”

“他们有他们的学术工作要去忙,又或者是准备在自己的导师的指点下走上管理岗位。”麦克尼尔确实觉得这一现象有些反常,“况且大学城附近的餐馆非常多,学生有各种不同的选项,他们没必要非来我们这里不可。”

博尚明显不赞同麦克尼尔的意见,当他想补充说明一些细节时,麦克尼尔已经顺利地把话题转移为食材成本价行情了。这是迪迪埃·博尚生前和现在都无从了解的全新领域,他追求的是高品质的奢侈生活,并认为精致的生活能够最大限度地体现出人类有限的生命中的生存意义。看着麦克尼尔精打细算地盘点各种成本的模样,博尚只觉得头晕眼花。

一想起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养父是个黑人,迪迪埃·博尚也释然了。

“看得出来,你过惯了穷人的日子。”

“我不过是有幸因为在军队混出了一点名头而不必操心生活的懒汉,假如我当年没有参军而是选择从事其他行业,也许我很快就要露宿街头了。”麦克尼尔自嘲地笑了笑,“你看,现在我们必须要和他们——”他指了指路旁向行人售卖水果的商贩,“——一起生活,要知道这些哪怕活过当下的一天都要竭尽全力的被边缘化的公民的想法。”

“或许这也是血盟团会有那么多支持者的原因吧。”

血盟团是兴亚会的附属组织,严格来说是一个目前在东盟大部分地区合法的民兵武装组织。其成员普遍身穿褐色制服、头戴筒帽,组织内部有着明确的分工。多年以来,在东盟的秩序日趋崩溃时,血盟团充当了维持基本秩序的工具,给了许多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的公民以存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不算上血盟团敌视非亚洲人——黑色皮肤和白色皮肤都一样——这一点,麦克尼尔其实挺喜欢这些深受普通公民欢迎的褐衣人,哪怕他们的行动偶尔很暴力。

血盟团民兵经常到麦克尼尔的餐馆里吃饭,这些穿上制服后就能手持棍棒、凶神恶煞地和各种对手肉搏的民兵,私下里也只是表现得像是一群和普通市民无异的雇员。他们经常趁着酒足饭饱之际畅想着未来的美好人生,尽管每个人都清楚那只是一个永远无法达到的泡影。有时麦克尼尔会以自己的人生经验点评几句,和这些肩负着维持治安和保护公民的重要任务的民兵一同欢笑。他在这些人身上看到了nod兄弟会的影子,而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心平气和地看待差异。

2114年2月底的一天,之前和麦克尼尔有过一面之缘的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也出现在了餐馆里。他和他的俄罗斯人同伴们点了一些麦克尼尔标注着【俄罗斯风味】的菜肴,而后便和麦克尼尔随意地交谈起来。

“这几天我们忙得很,总要先把生意维持住才行。”麦克尼尔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想不到您也会来这里,真是让我意外。毕竟,我们这里最常出现的顾客,是血盟团的民兵。”

弗拉基米尔·马卡洛夫双手交叉着,若有所思。

“……要是大学城的学生也来就好了,那样我就能赚到许多钱,然后帮着我的战友们实现一下短期人生目标。”

“他们当然不会来的,因为你的餐馆已经被他们拉进了黑名单。”马卡洛夫见麦克尼尔仍然蒙在鼓里,不由得好心出言提醒道。

迈克尔·麦克尼尔脸上热情的笑容僵硬了,他四下环顾,见另一侧靠窗的几名血盟团民兵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声响,便压低声音问道:

“……有这种事?”

“你的餐馆里挂着古教授的画像,顾客里有一半是血盟团的民兵,学生们都把你的餐馆当成兴亚会的据点了。”马卡洛夫叹了一口气,板着脸告诉麦克尼尔要更加小心,“别以为他们只是一些学生,这些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行动,而且破坏性非常强。”

“马卡洛夫先生,您看,我只想在这地方度过一段不需要在战争中奔波的安稳日子,马尼拉的这些组织之间不管发生了什么争斗,都和我无关。”麦克尼尔烦恼地挠着光秃秃的前额,“唉,他们既然要抵制,那就由着他们吧。我是个模范的守法公民,而且也过了做梦的年纪,没兴趣讨论那些宏大的理想。”

干脆利落地吃完了熏肉的马卡洛夫略带忧虑地向麦克尼尔表示,学生们可不会因为这样模棱两可的表态而改变态度。

借着在大学城附近工作的便利,麦克尼尔偶尔也会打听一些和桑松教授有关的消息。这些消息多半是血盟团民兵告诉他的,而血盟团民兵们口中描述的那些事件总会有意无意地带上一丝美化的色彩。就在麦克尼尔成功地和叶真返回马尼拉的当天,约瑟夫·罗伯特·桑松或俗称乔贝托·桑松(jobertosamson)被免去了所有和管理吕宋岛的政务有关的职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公然支持在马尼拉不受欢迎的危险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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