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历134年(皇历1925年下半年~1926年上半年)的时候,有人在这个广场上喊出了退出eu的口号。”司机伸出左手指着车子刚才路过的一处地点,“两天之后,法国人出动了骑兵队和坦克,打死了一千多人。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抗议这种待遇了。”
麦克尼尔靠在座椅上,眼中映着车水马龙的城市。eu的崛起不仅伴随着殖民地的血泪,同样也包括那些在eu内部处于弱势地位的加盟共和国的痛楚。法兰西共和国粉碎了整个欧洲范围内所有的敌人,没有任何国家能挑战法国的权威。这种说一不二的状况如今得到了很大改善,但失去的机会是再也回不来了。
回到机场附近后,麦克尼尔不再耽搁,他对这座城市没有丝毫的留恋。那个曾经成为世界霸主的英国从未存在过,只有大洋彼岸的亡灵——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在虎视眈眈地观察着eu的一举一动。麦克尼尔决不认为布里塔尼亚会是自己的祖国,他宁可选择这个破烂不堪的英格兰,也不愿服从潘德拉贡那虚假的繁荣。
风尘仆仆的麦克尼尔坐上了长途汽车,前往他并不熟悉的那座小镇。他的内心开始涌现出一丝激动,如果他见到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他该说什么?对了,也许他还有机会见到还在襁褓之中的自己和杰克……麦克尼尔努力地抛开这些想法,强迫自己保持震惊。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他无数次地经历生离死别,和他处在同一时代的爱人、朋友、同僚一个个离他而去,只有他自己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继续苟活。当痛苦成为一种常态后,麻木就是必然的选择。
在联合王国的时代宣告终结后,英伦三岛迅速地衰退下来。其实,即便是在过去,英格兰也并未将苏格兰和爱尔兰看成值得发展的【本土】,但那时它们终究是联合王国的一部分,而现在整个英伦三岛对于欧陆而言都是【外人】。长期的经济衰退和萧条直接造成了人口流失,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逃离岛国,来到欧陆谋生计。随着越来越多的英格兰人进入法兰西,英语在法兰西的流行程度也在逐渐上升。欧陆几乎每年都会发生针对英裔的暴力活动,策划暴力活动的主谋通常会声称这些该死的盎格鲁狗子夺走了他们的工作。
从头到尾都在睡觉的麦克尼尔是被倒数第二个离开汽车的乘客叫醒的。他在恍惚之中摇摇晃晃地走下汽车,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座寂静的小镇。镇子的规模并不大,街道上看不到人影,偶尔有几个老人来到街道上散步,他们好奇地看着这个穿着皮上衣的年轻人。
麦克尼尔走进附近的一间酒吧,酒吧里只有三个人:头发半白的老板和两个正在下国际象棋的老人。
“您好,我来这里找我的亲戚。”麦克尼尔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这里有姓麦克尼尔的家庭吗?”
正在对弈的两位老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注视着满脸热切的麦克尼尔。
“没有,你可能记错了。”说完,他们慢悠悠地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棋局上,一旁那个正在看电视的老板也并不理睬麦克尼尔。
“好的,没关系,谢谢。”麦克尼尔倒退着离开酒吧,去附近继续打听。他一连问了十几个人,得到的答案都是【无】。这座镇子是他父母的出生地,也许姓麦克尼尔的家庭搬去别的地方了。
麦克尼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名片,这是赫尔佐格总督为他准备的众多假身份的证明之一。他将名片放在左手上,向别人询问镇长的住处。不一会,麦克尼尔便来到一栋简陋的木屋附近,敲响了大门。一个看起来有八十多岁的老人步履蹒跚地为他打开了门,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书。
“《精灵宝钻》?”眼尖的麦克尼尔一眼看到了书名,“我很喜欢。”
“谢谢,我也是。”镇长看着神采奕奕的青年,“您来这里做什么呢?我们这个镇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外来的年轻人路过了。”
“我来这里找我的远房亲戚。”麦克尼尔的心怦怦直跳,“请问您记得镇子上有过姓麦克尼尔的人家吗?”
镇长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难以解答的数学问题。
“没有。”老人摊开手,“我很抱歉,但从我记事开始,我并不记得我们这里有过任何姓麦克尼尔的人来过。”
麦克尼尔如同遭了当头一棒,他浑浑噩噩地向老人道别,刚出门几步就在木屋门口的阶梯上一脚踩空,直接摔了下去,砸得满脸是伤。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把沾满灰尘和沙土的衣服脱下,一步一顿地离开了木屋。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打在他的手上。麦克尼尔抬起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仔细想想,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心痛的事情,他本来就是无依无靠的流浪者。但是,麦克尼尔始终相信执着能带来确切的回报,无功而返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也许我的命运就是孤独。”麦克尼尔自嘲道,“迈克尔·麦克尼尔也许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并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黑袍的神秘人从不远处的房屋后面探出头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抛却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忧愁后,麦克尼尔踏上了返程的路。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家乡,现在他将为自己真正在乎的家园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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