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澄澄的,一排排的摆在那儿,不是子弹又是什么?
登时就是欢呼声。
王华堂急步向前,一手握了一把子弹,却发现下面是一层布。王华堂心中一动,把那布只一扯,露出下面来,依然是子弹。
王华堂大笑起来:“丁队长!子弹!这一箱全是子弹,七九的!”说着,笑着,眼泪涌出来。单立璞就喊起来:“有六五的吗?”王华堂光顾着高兴,也没心思理他。
杨家大院的主人杨德本很是用心,一层子弹一层布,把子弹保护的很好。
其他人也没闲着。
单立璞、肖振海等人先后撬开了其它箱子。
箱内要么是子弹,要么是手榴弹。
其中一只箱子中有八支汉阳造步枪。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箱底竟还有一挺机枪。
转盘机枪!
丁桂雄握着其中一个老乡的手,激动的只知道说:“谢谢!谢谢!谢谢……,太谢谢你们了……”
“这些是哪里来的?”丁桂雄问。
“前年,不是打台儿庄吗,咱们的军队后来撤了,就从咱们这庄前过,向西奔贾汪,那么多人,路又难走,就撂了不少东西,又是枪又弹的。我们拾了一些,我们东家就把这些都收起来窖起来。刚才听到咱们的枪声越来越少了,估摸没有子弹了,我们就想起这事来,给东家一提,东家立马蹦起来了,就让我们抓紧从窖子里起出来,送过来……”
丁桂雄:“你们现在就去告诉老杨,就说我丁桂雄代表所有的运河支队战士谢谢他了。”
送走了几个老乡,丁桂雄重新布署了兵力,嘱咐战士们狠狠的打,不要想着省子弹,就凭这些子弹,再来千把人也给他报销了。
这真像是过日子,穷人有穷人的过法,富人有富人的过法。此一时,彼一时。
当日军与伪军再次冲过来的时候,密集的枪弹让他们吃足了苦头,突然间明白:人家运河支队有的是枪弹,刚才是和他们闹着玩的,什么石头、砖块乱扔,统统都是疑兵之计。
可是任他们精明赛似鬼,又哪里想得到其中的曲折原委?
日军不得不重新做出布署,扎扎实实的与运河支队进行攻防之战。
一次,击退!
二次,击退!
三次,击退!
……
南院院墙彻底塌了,无法借以存身,不得已,一排成员全部转入北院,与三排汇兵一处,凭借着中墙与敌周旋。
时已至正晌午。
敌人已好久没有进攻了。
康峰来说道:“敌人不会去吃饭了吧?”
没人理他。
不过他一提吃饭,战士们中有人立感腹中穿的慌。
敌人还是没动静。
战士中有些人不耐烦了,便自隐身处起来走动。
丁桂雄立时提醒注意隐蔽。
敌人可以放心的歇,可是三中队成员却歇不得。毕竟主动权在敌人手里。
王华堂也有些耐不住了,骂道:“这些混帐王八蛋,在搞什么名堂。打还是不打,要打你快点,磨叽什么,惹得老子烦。”
又过了些时候,战士们集体沉不住气,紧绷着的心放松了,话便多起来,大多是猜测敌人究间在干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
“噢,来了!隐蔽!”观察的战士一语未毕,北院之中“咣”的一声,一发炮弹落下来,战士们忙得隐蔽,那炮弹冒着白烟,却未爆炸。
有人说道:“我呸,臭弹!怎么还没打了?他们哪来那么多炮弹?!”
一语未毕,“咣咣”接连几发落在院中,也是冒白烟。
白烟所到之处,战士们个个打喷嚏、流眼泪。
邵泽生骂道:“这他娘的什么弹!”
这一句骂,让丁桂雄猛的想起一事,急道:“这是毒气弹,快找水,用毛巾、布沾湿了捂住嘴还有鼻子,快!快快快!”
大伙儿急急忙忙得,有的扯出随身携带的毛巾,没有毛巾的急忙撕扯衣服,在吭强之中都奔院中的大水缸而去。
院内本有大水缸,不只为人,也为牲畜所备。
然而水缸在这种战斗之中,早已被震裂,水已流尽。
在大家举手无措之时,突听得一人喊道:“这边有水。”大家看时,原来是院内的一个老乡。
后院本是杨家长工以及牲畜居住之所,长工指给他们的正是牲畜房前的一块洼坑,内里有些水,浑浊的不得了。
这个时候哪还有的选,待到湿布到了口鼻上,那种腥臭的味道直欲让人呕吐。
丁桂雄呼道:“大家快点,敌人要进攻了,抓紧准备战斗。”
果然,没多久,敌人开始大规模进攻,然而借着院墙的掩护,敌人还是撂下了几具尸体,然后撤退。
敌人见毒气弹效果不是太好,以为量不够,又是一阵发射。
进攻!
再退!
如此者三次,敌人终不得进!
王华堂:“丁队长,我看这样不是个法子,我们始终挨打,这太被动了。”
丁桂雄:“你怎么想?”
王华堂:“反击一下。”
丁桂雄:“如何反击?”
王华堂:“我们打的很累,敌人也是一样,如今敌人也麻痹了,你注意到没有,这几次进攻的时候,一开始都是松松跨跨,将要到我们射程的时候,他们才紧张起来。我的想法是在他们刚要开始进攻的时候,我们突然出击,狠狠的给他一下子,打他个措手不及,然后回撤。”
丁桂雄迟疑道:“这样子确实是出其不意,只是……只是……,这危险太大。”
王华堂:“队长,不要犹豫了,我想好了,只要我们行动迅速,出其不意,应该没问题。”
丁桂雄还是不曾决断。
王华堂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丁桂雄的想法又自不同,已牺牲了几位战士,凭着炮楼与院墙,如今才勉强自保。突然出击固然可以达到出奇不意的效果,但是一旦有了新的伤亡,他这个中队长可实在难对运河支队领导交待。
王华堂急道:“队长,你看……”
说着话,王华堂指了指南院。
王华堂:“队长,你看,这南院大片围墙确实是倒了,可是还有一部分是能掩人的。我挑几个腿脚利索的战士,待敌人一要出击时,突然出击,向前冲,借着南院围墙,对敌攻击,保管有奇效,这样也不让倭鬼子小看了咱们。队长,就这么说了,事情我来做。”
不等丁桂雄表态,王华堂转身走了。
他从一排之中挑选了五位战士,把他的意图明确的告诉他们,以及作战中的注意事项一一说明。然后五位战士精心准备,把手榴弹都拧开盖。只待作战时机。
没多久,南面的敌人开始前涌,王华堂冷静的观察着,突然间他一挥手,口中低吼一声:“冲!”
五位战士犹如离弦之箭,跃出院墙,直扑南墙,没等敌人反应过来,单立璞的机枪已然对着前面的日军扫了一梭子,其他的战士每人也扔出了两棵手榴弹。
随着爆炸声,烟雾腾起,就这功夫,五位战士返身快速回撤,重新跃入北院。
这一次突然出击,致日军七八人死亡。
最重要的是使日军阵脚大乱,一时间打乱了他们的进攻计划。
单立璞得了便宜,这张嘴可就咧开了:“嘻……,排长,你这法好,你这法真行……”
三排长邵泽生也是不停嘴的赞,口中说道:“华堂,好样的,得跟你学学,我们三排也得拿出点像样的战果出来……”
丁桂雄眼中也是露出赞许之色,同时微微点头。
进攻!
击退!
再进攻!
再击退!
出击……
枪声!
喊叫声!
咒骂声!
敌方指挥官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都伴着烟与火,搅缠在了时间稳定的步伐中……
时近黄昏,日军终没能攻破大院!
三中队也终没能等来援军!
可是战士们心中愈来愈有底气,一待黄昏过后,谁取谁的命,还真的难说呢。
又是一轮攻防过后,战场上一片沉寂。
敌方几句话敲碎了战场的静谧。
“不打了!不打了!我们把我们人的拉走,不要开枪……”
日军驱赶之下,十数个老乡来捡尸。
十来辆牛车,拖着日军与伪军的尸体,在辘辘的车声中,奔贾汪方向而去。
丁桂雄怕敌方有埋伏,下令不得追赶,一方面继续警戒,一方面清理战场,做好善后工作。
谷继风,牺牲!
田忠义,牺牲!
此外,战士褚福银本已受伤,后复受伤,血流难止,数日后终因失血过多殉国。
再加上此前牺牲的战士褚思玉、谢学贵,班长李明生,排长殷延铸,此一战最终阵亡七位战士!共毙伤日军及伪军七十余人!
有诗道:
长水东西流清清,
征途遥远千载行。
运河渔火谈英烈,
忽望北斗数星星。
这是运河支队建立后的与敌人面对面的第一场大仗!第一场硬仗!
看着眼前地上整齐排列着的六位战士的遗体,丁桂雄,这个曾经身为教员的韩庄镇的二十六岁的汉子不禁大哭失声,清泪满面。
有诗叹道:
男儿本无情,
奈何哭嚎啕?
一为兄弟义,
更为国失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