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桂雄眼见敌人已到射程之内,大喊一声:“打!”
霎时间枪声大作。
敌人登时大乱,眼见着骑马的指挥官也被惊动的战马摔翻在地。敌旗手为逃命慌不择路,踏入泥坑,正自挣扎,李明生骂了一声:“去你妈的!”一枪过去,那旗手晃了几晃,栽到坑中,再也不动。
康明生不由大赞:“哥,你真厉害。”
李明生略一转头,笑了一下,大声道:“试试,你也行。”
康明生正要说:“你是咱队里的神枪手,我怎么能和你比?”可是早见李明生转过头去,专注于射击,当即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可就是这两句话,康明生胆气当时就提起来,当下集中精力瞄准射击。
敌人遭到突然袭击,自然要乱,可也只是一瞬的功夫,他们略一后退,立即组织回击。
丁桂雄见了,心中暗暗责备自己这开枪的命令喊的还是有些早了,领头的敌人只是初到步枪射程之内没有多远,故而受到打击的也只是十数人,后面的毫发无伤。
这五百多人中毕竟有半数以上的训练有素的日本军人在内,他们反击的迅速,而且火力很猛。尽管战士们紧贴着地皮,可是那子弹依然嗖嗖的,贴着头皮乱飞。大多数的子弹击打在树上或是树枝上,树皮乱飞,断枝纷落如雨;炸弹时不时的落在泥塘里,泥浆、冰渣迸起,战士们身上很快遍布。
丁桂雄边打边观察敌情,见一队鬼子兵正在向三排的另一侧迂回,心道这可不好,敌方火力压制的厉害,而且我就这点兵力,如何分兵拒他?如此则侧面受敌,这仗可就不好打了。
丁桂雄厉声道:“一排掩护,三排先撤,入村再打。”
一排三排交相掩护安全入村,据墙依屋而战。
枪声一起,已有不少腿脚好的百姓早弃屋而跑。他们的家当本少,而且历年来,此地兵匪不断,他们把能带的家当早就打理好了,只要风声不对,立时走人,能带的自然要带,大多数情况下只能顾命了,该舍的舍,该弃的弃,直到兵匪散尽,这才返回。因此“跑返”,在鲁南一带最是常见不过,也是最为凄惨的风景。
因为这个,支队成员据屋而战,很少顾及百姓。
丁桂雄见战士皆已入村,心中稍安,立时冷静下来,大声喝道:“通讯员!”
“有!”,通讯员李继德应了。
丁桂雄:“速去小王庄,让二排过来参加战斗。”
“是!”,通讯员李继德答应一声,出了院落,沿着屋墙跟蹋着腰向着小王庄方向快速跑去。
最初三中队所占据的大坝已然被敌兵所据,数挺机枪一字排开了,只向着这方扫射。三中队的枪声立时被掩了下来。
一排长殷延铸吼道:“王华堂,敌人上来了,机枪!狠狠打!”
王华堂没回答,只是让机枪有节奏的说了话。机枪之下,敌方攻势立挫。
李明生也没闲着,他这个神枪手也基本上是弹不虚发。
一翻战斗,第一波攻势被瓦解。
王华堂骂道:“好王八蛋,我一挺对他六挺。”
李明生:“六挺?!人家还有炮呢!”
也只几句话的功夫,第二轮??攻势又起。
敌人撂下几具尸体,照样给他打回去。
战士们自然高兴的不得了,放松了很多,说话上也放肆起来:“鬼子!有什么了不得,就这点本事……”
殷延铸:“提点神,别大意。”
话声未落,枪炮声又起。
殷延铸:“不对,怎么尽起火?”
丁桂雄大声道:“注意,这是燃??烧??弹,别叫烧着。”
一霎时,浓烟陡起,火势熊熊,房屋烧燃。
康峰来骇声道:“哥!你身上!火!”
康峰来话未落地,李明生忙不迭的又是在地上滚动,又是不停抽打自身。康峰来正欲向前相助,一转眼见单立璞背上已然起火,当即大声喊道:“傻大个!身上!火!”
在众人相助之下,这二个身上的火好歹扑灭,可也伤及皮肤,把个李明生疼的咬牙切齿。
正在众人手忙脚乱之际,孩子哇哇声骤起。
又是枪炮声,又是火,这种阵势,别说一个孩子,寻常人谁又见过?此家妇女抱起孩子冲出屋去,跑过院子,正在她拉开院门的时候,战士肖振海见情势不对,一边吼着“不能出去”,一边跑过去要把她拉回来,伸手扯着衣裳,被她伸手向后一摆,同时身子前倾,肖振海就没能拉住,直冲出院子。
可怜她没跑出几步,惨叫声中,连同孩子仆地而亡。
敌人六挺机枪齐扫,真可谓弹雨纷飞,脱离了院墙的恃护,任他谁人在此情境之下,又焉能有命?
李明生含泪恨恨的挤出一句话:“妹子!哥,给你报仇!”
当下凝神瞄准,当真是一枪一个,弹不虚发。
枪声响,子弹鸣,呼啸声中,血肉飞迸。
战士褚思玉牺牲!
战士谢学贵牺牲!
班长李明生负伤!血流难止!
难以瞄准,难以发枪!
敌方看到火力明显减弱,立时组织了一个小分队凶猛的自村子东南边直冲过来,快速欺近,危险迫在眉睫。
战士肖振海吼道:“跟他们拼了!有种的跟我来!”一语未毕,一手提着着上了刺刀的枪,一手按着齐胸高的石头墙,纵身跳出。排长殷延铸几乎同时跃出。
其后数个战士吼着:“拼了!拼了!”依次跳出,直向鬼子兵扑去。
刺刀闪亮!
刺刀闪红光!
血肉纷飞,吼声破天宇!
机枪手王华堂嘶声道:“快!压住后面的鬼子!”
说话没耽搁他的机枪快速鸣叫!
他的机枪压着鬼子的后续增援人员。前方冲过来的鬼子无以为继,被孤立在了前方。
二班长李明生强忍着痛,手颤抖着瞄准!瞄准!再瞄准!好!扣动枪机!眼见着那个挥着指挥刀的鬼子军官倒在了自己的枪下,李明生脸露惨笑,身子歪倒,软下来,再也没能起来。
突进村的十几个鬼子兵,在战士的枪声和刀锋之下死的死,残的残,余下的四个魂飞胆裂,惨嗥着抢路而走。
单立璞破口大骂:“龟孙!我让你跑!”
两颗手榴弹飞出!
“轰!”
“轰!”
两弹相继而响,血肉飞处,再无一个活口。
中队长丁桂雄恰从三排处巡视过来,目睹了这个过程。
枪声暂歇!
肖振海与另一个战士抬着殷延铸的身子进入院子,浑身血肉模湖的殷延铸,强睁着眼,看了看蹲在他身前的丁桂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终没能发出声来,眼中的光茫渐黯,终究长眠!
丁桂雄伸手合了他的双眼,再站起来时,眼下已是挂泪:“同志们!准备继续战斗!”
丁桂雄扭头向着西北方向看了又看,面无表情,可心中却是焦躁异常。
三排长邵泽生有些不满,语声燃火:“二排呢,二排怎么还没动静。”
丁桂雄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