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来者系有心人,挟走“粉面狼”裘安可就后患无穷了。
不行,一定得把人留下来。
钮夫人深吸一口气,急展“浮光遁影”追赶而去。
她身形一经展开,快愈飞鸟。雪夜中只见两条淡淡的黑线,刹那间就去了十多里。然前面那人竟始终保持在百十丈左右的距离。
钮夫人心里惊骇莫名,她一向以轻功称绝武林,可前行之人肋下尚挟着一人,自己仍无法追及,可见那人轻功绝不在自己之下。这下更激起她的好胜心和好奇心,一提丹田真气,功力展至十二成。
渐渐地,双方距离已缩短至八十丈、五十丈,再三十丈。
已可依稀看清,前行之人是一位瘦长的黑衣蒙面人,挟在肋下的正是“粉面狼”裘安。
钮夫人一见那人奇异的装束,心下大疑,不由娇喝道:“阁下既现身救人,何不亮亮旗号?瞧阁下身手不凡,必非无名之辈,藏头缩尾,难道见不得人么?”
前行之人突然阴森森地一阵怪笑:“好一个‘五绝仙子’,竟是舌利如刃之辈。老夫此时救人要紧,失陪了。”身形一晃,闪入林中不见了。
这钮夫人果然就是十五年前失踪的“武林双秀”之一的“五绝仙子”康敏。
“五绝仙子”康敏眼见黑衣蒙面人已闪入林内,恐遭其暗算,也不敢贸然追入林中。遂停下身来,凝视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喃喃地道:“果然是那些贼子。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躲也躲不过去。十五年了……”
十五年前的往事再一次浮上脑际,那个极其惨痛、令她终身难忘的夜晚,那伙令她切齿痛恨、时思报仇雪恨的神秘蒙面人……
突然,她心头狂震:贼子们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们的隐居之处,以他们行事之周密诡异,是不是施的‘调虎离山’之计?那清儿……她不敢再往下想,急转身往家飞奔。
钮家门前的雪地上,“瑶山八丑”已被“赤面天罡”钮福每人补了一指,均已魂归地府。老钮福又从屋内取出一只小瓷瓶,在每具尸体上撒了些黄色粉末,转眼间,八具尸体化为八滩黄水,渗入雪地不见了。
这一切,直看得倚坐在门口的钮清惊讶不已,一双黑黑的眼睛越睁越大。今晚家里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神奇了,比下午的“驼峰历险”更惊险、更恐惧,也令他更加疑惑不解。
他经“赤面天罡”钮福以内力疗伤后,伤势已然大减,只是仍感十分虚弱。幸亏“粉面狼”裘安被“五绝仙子”康敏震伤手臂于先,且因内心恐惧功力大打折扣,否则钮清不死也必重伤致残不可。
“呼”地一声,“五绝仙子”康敏小鸟般飞进院中,一见家中无恙,始长吁一口气,叹道:“唉!何必多伤几条性命。”
“夫人,这些人都是恶贯满盈之徒,杀之不足惜。唉!好不容易安静了十几年,让清儿平平安安地长大了,岂能让这些小混混泄露我们的行藏。那淫贼呢?”
“五绝仙子”康敏苦笑道:“那厮竟然命不该绝,被人救走了。”遂将“粉面狼”裘安被黑衣蒙面人救走之事述说一番。
“赤面天罡”钮福呆愣了半晌,方始叹道:“果然是那些贼子们找来了,也许是那‘舜皇二煞’命大未死,方能这么快就将贼党引来。”遂将尚来不及禀告的今天下午击杀“舜皇双煞”之事说了一遍。
他的猜测不错,那黑衣蒙面人正是被“舜皇二煞”临死前所放信号引来的。他听“舜皇二煞”说出“赤面天罡”四字,立即在这一带穷搜。若不是巧遇“五绝仙子”康敏追杀“粉面狼”裘安出了那隐秘的峡谷,他还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五绝仙子”的行踪。
“五绝仙子”康敏长叹道:“天意如此,岂能奈何。我们必须马上搬家,迟恐有变。”
“赤面天罡”钮福恨恨地说:“这口气已忍了十五年了,老奴时思找贼子们一拼,现在他们既然送上门来了,正好让老奴与他们拼死一战,以报公子和夫人的知遇之恩。”
“五绝仙子”康敏摇摇头道:“不,现在还不是拼的时候。第一,扪心自问,我们尚无法对付得了‘霹雳珠’,敌不过‘霹雳神魔’。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盲目拼搏,何异送死?第二,清儿是钮家唯一的一条根,我不能不顾及他的安危。”
“赤面天罡”钮福一听,顿时垂下了头。稍顷又叹道:“若是早授清儿武功,也许不至于……”
“五绝仙子”康敏一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时间来不及了,你快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离开。”
“可是……”“赤面天罡”钮福犹豫地说:“那贼鸟厮在清儿身上下了毒手,恐怕一时还不能动身。”
“五绝仙子”康敏心头一紧:“清儿受伤了?伤得怎样?”
“他受了一种怪异掌力所伤,颇似昔年‘怪头陀’的独门毒功‘阴煞掌’。所幸那淫贼功力尚浅,清儿所受之伤并不是太严重。老奴已为他推血过宫,伤势已被稳住,不过还需要静养几天才能痊愈。”
好在钮清自襁褓开始,其母即不断地为其周身推拿按揉,借以疏通经络、调理气血,故而其体质异于常人,周身经络亦颇为畅通,易于接受真气调理。
“五绝仙子”康敏稍一沉思,断然道:“清儿的伤势交给我处理,你快去收拾行李,待清儿伤情略有好转,就立刻动身。”
“赤面天罡”钮福沉重地点点头道:“老奴遵命。”一转身,突见倚坐在门口的钮清面色苍白、冷汗直冒、牙关不住地打颤,不由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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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绝仙子”康敏的卧房里,炉火熊熊,房门紧闭,窗帘低垂,再加上挡风的棉布厚帘,严寒隔绝在户外,室内是温暖如春。
钮清一觉醒来,睁眼一看,噫!自己怎么睡在母亲的床上?翻身爬起,只见母亲盘膝坐在床尾,双手合十,双目紧闭,面色时红时白,头上雾气蒸腾。
钮清刚欲呼叫,却见母亲适时微睁秀目,向他缓缓摇了摇头。钮清立时住口,好奇地看着母亲的一举一动。
他恍惚记得,他倚坐在门口听母亲和福伯说话,突感心口泛起一阵寒意,迅速向全身扩散,并且越来越冷,终至牙关打颤、全身发抖,渐至不能忍受而失去知觉。
朦胧中,他感觉似被母亲抱入房中,将一颗清香扑鼻的药丸塞入自己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满口异香,顺津而下,立时有一股暖气从胸中升起,迅速向四肢百骸流散。暖流所至,寒冷立止,神志也稍为清醒了些。
但好景不长,那后退的寒流稍退即进,与那股暖流犹如两条长蛇般在体内交战不休,一会寒胜暖,一会暖又胜寒,双方相持不下。
稍顷,感觉母亲以手掌抵住他的心口部,从母亲掌心亦钻出一条“暖蛇”透胸而入,立即加强了体内“暖蛇”的力量。同时母亲的另一只手在他周身上下不停地触摸、拍打,凡手掌所到之处,“暖蛇”即随之而至。“寒蛇”步步后退,“暖蛇”紧追不舍,“暖蛇”过后,周身舒泰极了。渐渐地,他进入了梦乡。
待他一觉醒来,通体舒泰,“寒蛇”的影子也不见了。
他哪知道,母亲为尽快替他驱除寒毒,不惜拼耗真力,以内力引导武林至宝“小还丹”的药力遍游全身,小小“阴煞掌”毒自然是手到病除了。
渐渐地,母亲头顶的白雾越来越少,终至消失,紧闭的眼帘亦缓缓睁开了。
“娘!”钮清纵身扑入母亲怀里。
母亲轻抚着爱儿浓密的头发,慈祥地问:“清儿,还感觉哪儿不舒服吗?”
钮清摇摇头说:“没有呀。”
“谢天谢地,你没事,娘就放心了。快去准备一下,等福伯一回来,我们就得马上走路了。”
“走?我们到哪儿去?”钮清惊讶地问。
母亲默然无语,脸色极为凝重。是呀!到哪儿去?天下虽大,何处是他们安身之所?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离开这儿再说了。
“娘,我们还回来吗?”
母亲缓缓摇了摇头。
钮清不作声了。他舍不得离开这块生他养他的土地,更舍不得离开与他一起滚打长大的好伙伴们。但他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他有好多事想向母亲问个明白,一看母亲凝重的神色又不忍开口。只是走得这么匆忙,连向花姑、狗娃子、二愣子他们告别一声都来不及了,心里总不是滋味。尤其想到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花姑了,心中黯然神伤。
“清儿,你已睡了一天一夜,肚子应该早就饿了。先去厨房找点吃的,待会儿好走路。”
“娘,您也饿了吧?我去叫王妈、翠儿送饭来。”钮清转身欲去。
“清儿,王妈、翠儿已经走了。我不饿,你自己随便去找点吃的吧。”
“她们到哪去了?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们这次可能要走很远很远的路,犯不着带丫鬟仆妇同行,娘已打发她们先走了。”
“也不去与乡亲们告别一声?”他心里仍希望能有机会去见一见小伙伴们。
母亲摇摇头说:“我们此行可能很危险,最好不要与乡亲们有任何接触,以免连累他们。”
“娘……”
“禁声!”母亲突然一摆手,面色突变。接着,门外传来重物坠地之声。母亲一晃身向门外射去。
门外,月照寒霜,“赤面天罡”钮福俯卧在地,嘴里黑血尚不断向雪地里淌着。乍见“五绝仙子”康敏现身,艰难地说:“夫人……走……”言未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以“赤面天罡”的身手,竟然遭了别人的毒手,可见对方非比等闲。
“五绝仙子”康敏脸白如雪,凄然呆立在“赤面天罡”钮福的尸身旁。稍顷,突然俯身抱起尸身,迅急倒射入门,低叱一声:“还不快回娘的房里去!”
原来,钮清也跟了出来探看,乍见福伯横尸地上,一股血气直冲顶门,几乎昏倒。待见娘抱了福伯尸体进来,忙跟着退入房中。
“五绝仙子”康敏飘身入房,放下钮福的尸体,一挥手熄了灯光,打开梳妆柜抽屉,黑暗中奇光一闪,兵刃已入手出鞘。她指着梳妆柜抽屉悄声对钮清说:“快进去!”
钮清强忍满眶的泪花,悲声道:“娘,福伯被坏人害死了,我不躲,我要帮您打坏人,替福伯报仇。”他自小由福伯带大,对福伯的感情之深是可想而知的。
“五绝仙子”康敏长叹一声,她理解儿子的心情,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此时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时间紧迫,没办法进一步解释了。她纤指轻点,闭了钮清的穴道,提起他往柜中一抛,一阵滚动声息,原来柜底是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