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有一个文学馆就不一样,后人总是再能读到我这篇小说的,兴许就会因为这篇小说,去了解那场战争,回忆起那些烈士们的付出,烈士们的精神一代代传接下去。”祁伯夷静静的听完他的话,抽了口烟:“之前我的想法的确是狭隘了。
这个事情,我可以批准”
孔罗荪见祁伯夷终于答应,一脸振奋的看向江弦。
这小子.真是立大功了!
“不过。”祁伯夷又开口道。
孔罗荪正兴奋着,祁伯夷又给他浇了一盆冷水,“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我还有一个条件,非要江弦同志你同意才行。”
“首长,你请讲。”
“江弦同志,《环》这篇小说里,靳开来这个同志你写的很好,他是个刺头,为人粗鄙,爱打报告、爱提意见,但是作战勇敢,对同志们够义气。
这样一个角色,怎么能因为砍甘蔗,就不给他一等功呢?”
祁伯夷说出自己的条件。
他希望江弦能给靳开来把这个一等功补上。
江弦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祁伯夷也会和印刷厂的女工一样,提出修改靳开来结局的想法。
“江弦同志,靳开来心甘情愿的处于在最危险的职位,带着尖刀排为全连开路、炸毁了两个敌碉堡、坚守着无名高地消灭敌人。”
祁伯夷的语气中带着些恳求,“他战功赫赫,怎么能没有个妥当的好结局,我觉得这种程度的修改,并不会影响小说的震撼力。
我请求你,给靳开来补上一个一等功的荣誉,我相信,这对小说内容无伤大雅。
靳开来同志已经牺牲了,就让靳开来同志的遗孀从那痛彻心扉的巨恸中收获一丝慰藉吧。”
“是啊!这对靳开来太不公平了!”
“就改一改吧。”
桌上还有几人也开了口。
江弦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复。
一顿饭吃完,他坐着孔罗荪的车子一起从部队离开。
孔罗荪并未在修改靳开来结局一事上对江弦进行劝说,只是和他聊了聊东交民巷那边的办公环境。
他也知道,让一个作家去修改他们已完成的作品,这在很多作家心中是对文学的亵渎。
回到家里,江弦的酒意还未完全消散,他脱下外套,在厨房里打盆水洗一把脸。
而后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虎坊路上熠熠生辉的秋景,金黄的落叶铺满整条街道。
秋风轻拂,落叶纷纷扬扬。
“是啊。”
“烈士们的牺牲已经足够令家属们伤心了,为什么又要在小说里伤害他们一次呢?”
江弦一个人坐着自省。
他觉得李存葆在靳开来的结局上,还是太想融入进伤痕文学的笔法。
过于想通过靳开来这个角色强调部队伤痕,以至于忽略了文学以外的那些东西。
烈士们尸骨末寒,怎能用烈士的鲜血来粉饰文学呢?
江弦翻出《高山下的环》原稿,找到第十章战后描写靳开来结局的那一段。
先是阅读了几遍。
“如何在不降低文学性的情况下,还靳开来一个好结局呢?”
江弦沉思起来。
对于文学作品来说,必须得具备让读者掩卷沉思的文学性质。
因而靳开来这部分又不太好改动。
江弦沉思良久,日暮时分,他提笔沙沙写了起来。
对之前的剧情并未进行修改,只是在其后又增补了那么一段。
翌日,祁伯夷从警卫员那儿听说江弦又找了过来,这会儿正等在办公室里。
他快步进去,看到江弦满脸困倦的坐在里面,正抱着个茶杯喝着,憔悴的模样把祁伯夷吓了一跳。
“江弦同志,你这是生病了?怎么这个脸色?”
“首长同志,我没事,我只是熬夜改了一下《环》的稿子,请你过目。”
“这、这又不急在一天两天。”
祁伯夷属实是没想到,他从江弦手里接过稿子,见对方脸色苍白的疲倦模样,忍不住有点自责。
他不是个糊涂人,昨天他已经被江弦和孔罗荪说动了,原本打算同意。
只是想起靳开来的事情,想多给江弦提出一个诉求。
没想到他真的听了进去。
这样好的一位作家,他干嘛非要难为人家?
若是让他熬出什么事情,那真是人民的损失!
“江作家,你再喝杯热茶,休息休息。”
“不了,我就先回去了。”
祁伯夷送了送他,派车送江弦回家,然后才从他手上接过稿子看了起来。
前面没什么改变,他直接找到写靳开来结局的段落。
“.
烈士的亲属们深知亲人是为国捐躯,个个深明大义,没有谁向我们提出过任何超出规定的要求,他们最关心的是亲人怎样牺牲的。
我向烈士家属一一讲述烈士的功绩,并把授结烈士的军功章捧献给他们。
但是,当我面对靳开来的妻子和那四岁的小男孩时,我为难了。
我讲述了副连长怎样为全连开路,怎样炸毁两个敌碉堡,怎样坚守无名高地消灭敌人
当然,我省去了副连长带人去搞甘蔗曲事,只说副连长在阵地前找水踩响了地雷。
当靳开来的遗妻抬起泪眼望着我,对这位公社社办油厂的合同工,我已无言安慰。
所有烈士亲人都有一枚授于烈士的军功章(大部分是三等功),唯独她没有
我拭泪把我的一等功军功章双手捧给她:‘收下吧,这是我们九连授给一等功臣靳开来烈士的勋章!’
这位憨厚纯朴的女合同工,双手按过军功章捧在胸前凝望着,而后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带着那四岁的小男孩,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连队。
谢天谢地,她并不晓得连队是无权决定给谁立功的(哪怕是记三等功)!
我默默祝愿,祝愿那枚军功章能使她获得一丝慰藉,也企望那四岁的孩童在晓明世事之后,能为父辈留给他的军功章而感到自豪!”
在此之后,江弦又增添一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