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写:“我还记得,你睡熟了,我听见你的呼吸,摸到你的身体,感到我自己这么紧挨着你,我幸福得在夜里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我急着要走,我得到学校里去上课,我穿戴完毕,你把我搂在怀里,神奇的变出一支白玫瑰,我清楚的知道,那是从你书桌供的那只蓝色水晶花瓶里取得。”
两人又一同度过三个销魂的夜晚。
“华北危矣、京城危矣!”
任先生收拾行李逃亡避难,一连几月过去,待他回来,已经忘记那个与他缱绻过的女人,她只是匆匆邂逅的无名女人。
他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有了他的儿子,她丢了学业,独自抚养这个孩子,为了给他和他父亲一样优渥的生活,她流转于形形色色、各种年纪的上流人士床帏。
她有机会成为军官太太,但她拒绝了,她拒绝了所有的婚事,好一听到她亲爱的任先生呼唤,就能应召而去。
这个时刻的确来到了,她又在一次舞会与任先生重逢,在灯红酒绿花天酒地的舞厅。
她妩媚娇美,可他一无所知的将她视作新欢。
欢愉过后,当她把旗袍穿好之后,任先生掏出一叠金圆券,塞进她的暖手筒。
“这一瞬间我怎么会没有叫出声来,没有扇你一股嘴巴呢?!”信上的这一行文字愤怒到潦草。
即便如此,女人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用花瓶里的白玫瑰提醒着他,暗示着她的过往。
可她终究还是失望了,任先生亲切而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悲剧被江弦渲染到了极致:
狼狈的女人从北屋出去,男人的管家从垂花门下进来,二人对视的那一瞬间,老管家眼睛无端亮了起来。
那位只在童年时代见过她的老管家,认出了院子里那位瘦弱腼腆的小女孩!
信上说:“在这一秒里,他对我的了解,比你这辈子都要多。
所有的人都娇纵我,宠爱我,大家对我都好。
只有你!只有你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只有你!只有你从来也没认出过我!”
女人的讲述便断在这里了。
这便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叠素笺。
就像从另一个世界吹来一阵凄惨的冷风,带来一股不能得到的信息——
一位已逝者的信息。
傅用霖沉浸在这个江弦编织故事里,这个一封信流露的故事里,心潮起伏,跌宕难平。
他努力抑制住内心强烈的悲伤,只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写的真好。”
他甚至想说,写的比张洁更好!
这篇稿子,文笔朴实,情真意切,无声的叙述,却是那样震撼人心。
傅用霖不可遏制的生出一种迫不及待,一种迫不及待将这篇稿子分享给读者们的心情。
“德宁什么时候组稿回来?”
“不知道。”
“快打电话催一催。
还组什么稿子?
好稿子就在她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