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道：“可是啊，死道友不死贫僧……为了师兄的小命，伱们只能死了，师兄我……回头到了西天极乐，再来还债吧。”说着，法陀便扬起手掌，一股阴森幽绵掌风凝起，拂向这昏迷的二人！

……

次日一早，晨经照念。

只是不少诵经的难民……神色已有了变化。

他们不再用那充满敬仰与崇拜的眼神看向厄难僧众，读经的声音也有气无力、十分敷衍，只不过在成千上万人的大队伍中，显得并不突出。

而同样，有不少领着难民们诵经的和尚……目光也开始变得闪躲。

随后，当今日的生米运至难民营地时，开始有难民渐渐走来、远远地打量着那些米车，看着和尚僧人们将生米一袋袋搬走，那眼神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类似的事，还有许多。

譬如，当几个难民拿着百厄难经、像往常一样去找曾在潘阳城中教书的老先生讨教时，这位老先生却并未如过去几日般、与他们讲解经文中的释义，而是沉默地左顾右盼后，将他们拉到了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又譬如，营地里的孩子们，忽然唱起了童谣。

“看人莫看貌，佛面或藏奸。”

“恶鬼披人皮，笑藏奸诈面。”

他们跑跑跳跳、在营地中穿梭着，大声唱着：“慧眼需擦亮，莫迷假慈颜；明辨忠与奸，真心识诈篇！”

这童谣编得虽不算多好，但也算是朗朗上口，还配上了抑扬顿挫、颇为洗脑的调子，尤其是最后四句，几乎是在明示些什么。

没几个时辰，整个难民营里的人几乎都能哼上两句了。

而编出了童谣、以及想出这个主意的书生、陈青山二人，始终坐在某个角落里，冷笑地看着这一切。

不仅如此。

前些天傅青舟扮演济公时，曾在营地里干过一些“解读百厄难经”的事，他的解读与厄难僧众大有不同——厄难僧们认为，想要去往西天极乐、永世享受，便得先经历极大的痛苦。

但“济公”认为，那都是屁话，人当然可以先苦后甜，但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来世”、“西天”，而就应是今生、当下。

而且他认为，苦难这东西，应该是人们为了追求更美好的东西、主动去吃苦的，譬如人们为了自己的前途、甘愿寒窗苦读；修行者为了更强大的境界、拼命磨炼己身……等等。

这种苦难，不应是由别人给予的——那些突然加诸于身的天灾人祸，根本就不是你们应该承受的、更不是你们通往美好幸福的必经路，苦难只是苦难，它没有别的意义，更不应被歌颂。

这些言论，原本在厄难僧众的引导下，没有太多人在意。

但今日开始，这种言论忽然在营地中大行其道！

于是，一股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暗涌，开始在营地中蔓延开来。

“这群人的招，有点吓人啊。”

营地外，傅青舟与宁无书并肩坐在一根粗壮树杈上，感慨道：“这么聪明，之前怎么还会被厄难僧众给骗了呢？”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试图抓住一切东西。”宁无书平静道：“那时的他们已经走投无路，再聪明再强大也无用，厄难僧众给了他们希望，他们自然便会愿意付出自己的信仰。”

傅青舟笑了：“所以，当他们缓过劲来、意识到眼前这些和尚正是背后捅他们刀子的人，便展现出了真正的力量？”

宁无书微微颔首。

“果然，人民群众的智慧与力量，一向都是最强大的。”

傅青舟微笑道：“接下来也许不用我们做些什么，他们自己也能摆平。”

宁无书跟着笑了起来：“别犯浑，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当然啦——”

傅青舟摇着扇子，哈哈道：“我现在可是济公嘛~哪里有不平哪有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