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心情不太好,不卖饭。”
老鳖正收拾摊位上的锅碗瓢盆,头也不抬回了一句。“晚辈此来,不是为了吃饭的,是转成感谢前辈。”
陶铁却如此说道,说完就作揖到底,长拜不起,“多谢前辈的赠予,晚辈才能藉此明悟四象的皮毛。”
老鳖这时收拾完了摊位,抬起头来,正色说道:“得我赠予的人不在少数,能悟出四象皮毛的人少之又少,一切皆是你自己的功劳,谢我作甚?”
陶铁回道:“当然要谢,毕竟没有前辈的赠予,晚辈想要悟出皮毛,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走出多少弯路。”
“呵!”
老鳖轻笑一声,随即问道,“你专程来找我,肯定不只是为了口头感谢我,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陶铁直起身,面容肃穆,语气郑重,开口说道:“前辈,晚辈想问,我能替前辈做些什么,以还恩情。”
老鳖闻言,上下打量陶铁一眼,沧桑眼眸中似有幽光闪过,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终归学会了天机法,学的还是太乙神数,唔……天罡法‘逆知未来’的味道,搭配得还行,要是把‘回天返日’、‘六甲奇门’、‘隔垣洞见’一块儿学了,或许更好。地煞术‘掩日’、‘射覆’、‘星数’、‘萌头’、‘知时’、‘识地’,索性一块儿学来玩玩。这样的话,伱可以去钦天监当个监正了。”
“前辈此言何意?晚辈有些不太能理解。”
陶铁眉头微蹙,疑惑问道。
“不太能理解好啊,不太能理解好啊。”
老鳖却不正面回答,只是重复着感慨了两声,然后絮叨起来,“天机这东西,少去揣测,少去窥视,越是揣测,越是窥视,越容易做错抉择,越容易患得患失。大东山那头王八,不就是窥视太多了,搞得时时做错,处处做错吗?”
陶铁听得莫名其妙,又听得若有所思。
离开京城之前,他用已经入门的太乙神数和【逆知未来】占了一卦,卦象模糊,只是提示他往沧浪江一行,他便来了。
感谢老鳖的赠予,不过是搭话的由头罢了。
天上不会掉馅饼。
老鳖的赠予肯定有祂的所求。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到了适当的时候,老鳖自会向陶铁索取适当的回报。
用不着陶铁去操心该如何回馈老鳖的赠予。
当然,若是到时陶铁不愿给回报,也不是不行。
毕竟这份赠予,是老鳖单方面先行赠予的,没有经过陶铁的同意!
“走吧,你要寻的东西不在我这里,而是我要寻的东西在你那里,走吧,去行你的路。”
老鳖挥了挥手,拉着蛋炒饭摊位,走了几步路身影就消失了。
陶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然后放出遁天辟地梭,向留仙县飞去。
半个多时辰后,遁天辟地梭到达目的地。
陶铁隐去了自己的存在感,落在小莫桥码头。
随着玉带河的疏浚,航运规模的扩大,小莫桥码头也随之扩建。
就连搬运脚夫的数量都翻了两番。
陶铁打眼一瞧,看到了两位熟人,一个是辉叔,一个是莫雨晗的丫鬟秀秀。
辉叔现在是脚夫头子,虽然也要干点活,但无疑不用干重活了,只需要帮着码头管事秀秀统计每名脚夫的签筹就行。
五鬼宗答应陶铁的,给留仙县码头脚夫做些事情,已经落实了。
在码头内外各有一摊,外面卖饭,里面卖茶。
不是免费,但平价出售。
这也能大大减轻脚夫们的负担。
除此以外,五鬼宗还在南、北两个城区各建了一个托儿所,专门给码头脚夫们托管幼儿。
不过如今的托管范围已经从脚夫扩充至近乎所有的贩夫走卒。
泥丸宫灵台紫府中的阴神“太乙大天帝”脑后的五色光圈忽地一阵闪烁。
丝丝缕缕的功德之光从玉带河两岸的码头,南、北城区的托儿所,受益于五鬼宗做下的这几桩事的脚夫、贩夫走卒,等等身上溢出,向陶铁汇来,涌入眉心识海,充实五色神光。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功德自来。
坐在棚子下的辉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似乎只是错觉,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那个方向,好像正是以前经常和铁子一起蹲那休息的地方。
码头扩建的过程中做了改造,已经不需要蹲着了,可以坐着。
也不知铁子现在怎样了。
潜龙榜第一呢。
第一天骄!
铁子说得真好啊,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于是辉叔站起身来,挥手吆喝:“都停了,都停了,来练功,来练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隶属沙河帮的几个码头严格执行起了天朝的规定,每天的练功不再是保底一次,而是一日三次。
清早,上午,下午,各要打上一趟五禽戏。
脚夫们听到辉叔的吆喝,纷纷把手里的活计干完,迅速列队。
码头管事秀秀走出了值房,开始带着脚夫们练起了五禽戏。
陶铁改良过的版本。
辉叔站在脚夫们第一列第一个,练得极其认真,每一招每一式都倾尽了所有的精气神。
大多数其他脚夫也是如此。
隐了自己存在感的陶铁目睹这一幕,忽地心生感动。
相比起登真、如意、潜龙三榜更新以后,自己位列潜龙榜首位,成为第一天骄,辉叔的改变让陶铁更加开心。
前者是虚,是名,是利,后者呢?
陶铁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是感觉它是实实在在的,是自己珍视的。
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即便这个梦想,需要付出极大极多的努力与汗水,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矢志不渝的艰辛拼搏,还不一定能够实现。
但是这又如何?
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
陶铁嘴角噙着一抹愉悦的微笑,向玉带河斩下一剑【净化】,将玉带河小莫桥码头水域又滋生起来的劫气斩灭,转身离开,洒脱前行。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大道就在脚下。
且行!
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
王安石《游褒禅山记》。
一个王安石,一个王阳明,两人的学说我都喜欢,特别是前者。
可惜两人的弟子都曲解他们的学说,特别是后者。
这一篇《游褒禅山记》真是将人生追求、志向、奋斗、艰辛、毅力、以及不管成败的洒脱,写得淋漓尽致。
每当人生幽暗昏惑,都拿出来细细品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