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焦急的问道:“如何了?如何了?”
甲士禀告道:“还在运,好多好多啊,那些马都不够用了,开始用车推了.”
“开始出来一大堆人!!他们往这里看了!!”
官署内一片混乱,太守拔出剑来,不安的来回走动。
太守就这么站在前院。
甲士一次次的给他禀告情况。
所幸的是,边兵们并没有冲进他这太守府,只是,门外的诸多道路,却已经是被那些边兵占据,没有人敢轻易出门。
此刻,无论是太守还是其余官吏们,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但愿这些边兵抢完了就走,勿要再四处滥杀,哦,尤其是不要来杀他们。
天色渐渐阴沉,乌云在半空之中聚集,又缓缓缠绕起来,不断的往下压去,天空似乎变得很低,那些乌云触手可及,外头的嘈杂声终于停息了。
甲士急促的说道:“走了!走了!都出去了!”
那几个甲士的声音嘶哑,他们做了几个时辰的报告,这嗓子能冒出烟来,神色憔悴。
太守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敢出去,继续在这里等着。
平日里各地总是禀告,说边兵劫掠郊外村庄,官员们总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大事,直到今日,他们终于体会到了那些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的百姓们到底是何等的绝望与痛苦。
这简直就是煎熬。
太守还不曾出来,可州衙门外却出现了几个人。
有几个亲兵扶着回洛,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州衙。
回洛原先赶了一天的路,没有休息,而后又遇到半夜的战鼓,还不曾休息,随后又强行军来到此处,又遭遇了这般祸事。
虽是行伍出身,可回洛也毕竟是过了半百的年纪,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此刻的他,得有两个亲兵扶着,才能勉强站起身。
他的腰板就像是被直接打断,脸上再也没有了几个时辰前的冷峻,他的脸色惨白,耷拉着头,吃力的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州衙。
边兵们已经逃离了招远,留给了他一个残破不堪的州衙。
这些边兵犹如蝗虫过境那般,将整个州衙都给搬空了。
他们甚至将州衙的大门给拆走了。
面前的州衙,就像是被打断了牙齿的猛虎,朝着外人张开嘴巴,里头的场景一览无余。
所有地方都是空的,好在他们没有将地上的碎石给扣走。
回洛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左右粗暴推开,踉跄着走了几步,走进了州衙,众人跟在他的身后,地上留着几具尸体,尸体光溜溜的,衣裳都被抢了去,头颅也被割掉当作军功,正儿八经的边兵做派。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而边兵走过去,如剃。
回洛就这么来到了自己的南院。
当下的南院,空空荡荡,为了搬运方便,他们甚至将墙凿穿推倒。
整个南院,就成了这副模样。
回洛的脸色终于不平静了,他的嘴角抽动了起来。
“畜生啊!!!”
回洛怒吼着,一头倒下。
亲兵们大叫着,赶忙再次冲过来。
与此同时,收获满满的边军正押运物资,有说有笑的朝着武川大营走去。
贺拔呈走在最前头,脸色是说不出的舒坦。
“那老贼人模狗样的,却是巨贪,这般物资,我平生从未见过,幽州大营的粮库,只怕都没这么多,当真是夸张啊,夸张啊!!”
贺拔呈很开心,却又很愤怒。
“难怪年年发粮,年年不够吃,还要吾等自筹,根源是在这里呢!!”
“说什么汉家大族吸血,我看这帮老贼才是真正的大害,他们不吸血,他们是直接啃脊梁骨啊!!!”
“哪家的大族敢这么干?这厮起码吃掉了庙堂拨发的半数军粮!!”
“我真的是.”
贺拔呈一路都在谩骂。
他知道这些有军功的勋贵们非常的贪婪,胃口极大,借着自己当初立过军功,大吃四方,但是他没想到,人能贪婪到这种地步,这是无法想象的贪婪。
光是从他府上搜集出的这些粮食,都足以让诸镇边兵们大吃上半年了。
这是什么概念?
看着无比激动的贺拔呈,刘桃子却脸色平静,“将军,这便足以证明,并非是可汗不发粮食,而是被贼人给克扣了。”
贺拔呈一愣,随即看向他,笑着点头,“对,是这样的。”
“这还只是那回洛老贼的,二州之内,像他这样的又不在少数.我倒要看看,这些人今晚是否能睡得安稳!!”
“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还支不支持我们整顿边兵!!”
“此番边兵们都已经知道了谁家有粮,就算杀了我们,也无用处,往后只要是缺少粮食,或者边兵们自己觉得缺少粮食,他们就会聚集起来去拿。”
“妈的,我看还有哪个敢不将我这个镇将军放在眼里?!”
贺拔呈眼里满是凶悍。
大军过境,鸟兽逃窜,百姓们更是远远的看到动静便吓得先逃离,漫山遍野的骑士们一路前进,并没有什么敢阻挡在他们的面前。
当大军返回武川的时候,早已得知消息的留守人们欢呼了起来。
这可比劫突厥要好太多了。
突厥哪有这般富裕?
往后勿要再北上了,改南下好了!
成堆的粮食被运进了城里,而有人清点了起来,就如作战时那样,要统一的分发。
西大校场无法聚集这般规模的军队,很多人只能是驻扎在城外。
贺拔呈身边聚集了各地的大戍主关津尉等等,足足有七十余人,官署都有些不够他们坐。
贺拔呈坐在上位,肃穆的说道:“这些本是大丞相所分发的粮食,却被奸贼们克扣,这还是其中一贼,尚且不知道其余贼寇那边是个什么模样!”
“今日,我就先分发了这些粮食,都要记住,这些粮食乃是大丞相所派人送来的!!”
“我方才的话,要如实的告知士卒们!”
“唯!!”
众人纷纷低头。
这一刻,他们似是都明白了什么,再也没有了顾虑。
就这么袭击了一个郡王,尽管不怕,也会有些不安,生怕对方秋后算账。
但是,如果他们这边也有大旗压阵,那就不必担心了,当今天下,还有什么比大丞相的旗更硬的吗?!
刘桃子则是吩咐诸军吏,定要做的公正,各级军官都不许私自克扣,犒赏诸军,让他们庆祝大胜,往邺方向拜谢大丞相。
只是,身边没有了田子礼等人,让刘桃子颇为不适。
这些军吏虽然也能做事,却并不能代替田子礼和崔刚。
而此刻,田子礼跟崔刚正在一路狂奔,他们的目的地,乃是距离边塞并不远的肆州治所九原县。
这里是非常重要的交通要道,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这里都能作为一个核心门户。
而此处的刺史,正是宗室,新封兰陵王的高长恭。
在出示了过所之后,当即就有官吏派人禀告,随后领着田子礼等人往州衙去了。
九原虽然也不算是大成,可进了城,里头却格外的热闹。
百姓们来来往往,商贾成群,两市极为喧闹,看到有骑士,这些百姓也没吓到失控,淡定的让开了道路。
他们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州衙。
许久不见的张老吏得知消息,正站在门口,左右跟着一群人,精神奕奕,看到田子礼等人,他赶忙大叫了起来。
“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