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功扶风驻守的萧宝夤得到消息大骇,连忙将关中军情快马送往洛阳,伸手向朝堂请求支援。
萧宝夤也不完全是草包,他也命令驻守陈仓的柳楷在渭水南岸设置防线。
如果莫折天生不管陈仓,那就让柳楷渡过渭水袭扰莫折天生的后方和补给线,如果莫折天生攻打陈仓,靠着陈仓坚固和渭水防线,也能拖住莫折天生。当然,这也是萧宝夤一厢情愿的布置,此次莫折天生军势浩大,再加上萧宝夤还要分派兵马守卫华州,关中局势急转直下。
等到朝堂接到消息后,江阳王元乂连忙召集群臣商议。
自从刘腾死后,江阳王元乂更加肆无忌惮,正常情况下他都让门下省将公文送到他家中,朝堂大事都交给他的幕僚处理,在洛阳甚至出现了向元乂的幕僚行贿,都要比向宰相行贿更容易办事的说法。
就在投靠元乂的党羽也非常不满,比如散骑常侍元深,他手里的权利没有因为投机元乂成功而上升,反而他这个执政加都官尚书都成了摆设,大权都被元乂独揽。
被褫夺职权的也不止元深一个人,门下省形同虚设,尚书台则变成了走吏,大权都被元乂一个人收走,他又交给自己的亲信幕僚处理。
不过关中的局势,元乂已经没办法处理了,他只能从纸醉金迷的王府出来,在门下省召集宰相执政们商议。
在场的宰相执政们也没有好脸色,平日里将自己当做摆设,真的遇到事情又要大家商议。
最高座的,是名义上大魏宗长,侍中,录门下事的高阳王元雍。
元雍也对元乂不满。
不满的原因是元雍和元乂的王府都在同一个坊内。
两人王府之间本来还有一些民居间隔,一直以来元雍的王府规模都是洛阳最大的,就算是清河王执政的时候,清河王府都没有超过他家。
元乂上台后,就开始疯狂侵占周围的民居,如今面积已经超过了高阳王府。
元雍想要抢先占下两座王府之间的民居,却没想到还是元乂下手更快。
因为这件事,元雍对元乂也非常不满。
自己好歹是宗室之长,又是名义上的执政,竟然争不过元乂这个宗室疏属?
论血缘关系,自己可是当今皇帝的叔爷,当年自己从孝文皇帝手里受赐王府的时候,江阳王这支还在平城放牧呢!
众人都是一言不发,江阳王元乂也忍不住了。
他环视一圈,最后还是点了广阳王元深的名字。
“广阳王,你是宗室中最懂军事的,你觉得应该要如何平叛?”
被点了名,广阳王也不能装死了,他说道:
“丹阳公军情中说,自崔延伯战败后,关中的兵力一直缺损严重,如今泾州又叛,所以请求朝堂增兵,这倒是合理的请求。”
在场众人都点点头,元乂却皱着眉。
伱们都说要增兵,可是兵从哪里来?
但是关中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是贼军攻破潼关,那随时都可以攻打洛阳。
元乂示意元深继续说下去。
元深说道:
“当从洛阳再委派一名大将,带兵入关中支援萧大都督。”
元乂问道:
“兵自何出?”
元深说道:
“从并、定、冀州募兵。”
元乂环视在场的汉人宰相执政们,特别是之前作为清河王党羽,被清理出朝堂的吏部尚书崔亮,此时也坐在门下省内。
并、定、冀,这几州都是北魏最精华最富庶的河东诸州。
自清河王执政以来,汉人高门在这些州坐大,元深说要幕兵,要招募能够迅速形成战斗力的军队,当然不可能从老百姓那边抓壮丁,要募的兵也是这些地方世家大族的私兵。
比如冀州的清河崔氏,和担任冀州刺史的司空张彝之子清河张氏,这些家族都有高质量的私兵可以使用。
正是因为这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所以江阳王元乂在两次政变,都没有牵连这些汉人高门。
如今到了这些汉人高门出力的时候了。
被元乂注视,在家养病了很久,但是红光满面的崔亮说道:
“不知道江阳王属意的出征主将人选是?”
江阳王也听出来了,这是崔亮等汉人世家,向自己讨要筹码。
元乂再次看向元深,元深对上了崔亮说道:
“这一次领兵的必定是大魏宗室,本王推荐北海郡王元颢为主将。”
北海郡王元颢,其父是孝文皇帝的第七子元祥。
元祥容貌美丽,举止得体。孝文帝临终的时候,被任命为顾命大臣,辅佐宣武帝登基。
宣武帝在位主要就做了两件事,崇信佛法和打压宗室,元祥最为宗室中有名望的,也被诬陷谋反处死。
元祥死后不久就平反,元颢就继承了北海郡王的爵位。
元乂点点头,北海郡王元颢也曾经向自己行贿过,他曾经出任徐州和南朝对峙,也是有军事经验的,作为领兵主将的人选也是合适的。
崔亮也点头,他接着说道:
“属下以为副将当从冀州本地选任,冀州主簿崔穆可为之任。”
一听这个崔穆就是出自清河崔氏,在场的宰相执政们都露出厌恶的表情。
现在门下省议事,已经到了“举贤不避亲”的地步了吗?
双方推荐自己的手下,都已经到了完全不避讳的阶段。
元乂很清楚,北海郡王元颢肯定是走了元深的路子,而崔穆干脆就是崔亮的同族。
但是只要能解决关中的问题,元乂也只能让步。
他点头说道:
“那就如此!下令从并、定、冀州募兵,由北海郡王为征西将军,冀州主簿崔穆为七兵尚书,辅佐北海郡王入关中支援萧宝夤。”
——
建康城,同泰寺。
今日是同泰寺内九级浮图竣工封底的日子,大梁皇帝萧衍亲自驾临同泰寺,观看佛塔加上金顶。
在场大臣齐声口呼佛法,萧衍端坐在帝辇上,觉得自己的功德又加深了一些。
萧衍亲自主持完剩余的仪式,又在随从陪伴下进入同泰寺后的僧舍。
这些日子,萧衍偶尔会出宫住在僧舍,在佛寺中修身养性。
不过今天萧衍不想要念经,而是让近侍拿来了棋盘。
一身白袍的陈庆之端坐在萧衍对面,拿起了一枚黑子。
围棋棋子的黑白两色代表着阴阳之道:
白色代表阳,即乾坤的乾,意为“天”,天为尊;
黑色代表阴,即乾坤的坤,意为“地”,地为卑。
地位高的白色棋子先行,是当时公认的规则。
萧衍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他洒脱的说道:“今日佛祖面前,无君臣尊卑,黑子先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