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一气，阴阳一体，此乃道门无上阵法绝学，当初道门先祖能够逆行镇压仙人澜小川，也是凭借此颠倒山河的阵法。

当世道门掌教张扶摇，以自身欲念，枯败血肉，与师弟明华的纯净道心，旺盛精血，形成一阴一阳，一死一生的道之两仪，将占据张扶摇的仙人神念牢牢封锁。

形成阵法的，是张扶摇与明华，而维系阵法的，是负驰。

乾坤一气，几乎可说是上界的术法，以负驰神境巅峰的实力，虽然可以维系，却是在燃烧自己的精魂，长此以往下去，必然身死道消。

也就是在此时，心系众人安危的苍玄道人终于来到，见此种情况，心中已然明悟一切。

“师兄，莫再迟疑，如今仙人已经占据霁月的身体，剑尊李庭君也因此受制，束手无策，唯一的转机就在我等身上。只要抹消仙人的这一抹意识，必然对其本体造成严重的创伤，这也是拯救霁月的唯一方式。”

负驰心急如焚，将生死置之度外。同时，掌教张扶摇与师兄明华，也早已做好了为镇压仙人而牺牲的准备。

慨然赴死，便是如今道门的意志与气魄。

苍玄迟疑了。

霁月是他的徒弟，是道门未来的希望，更是掌握剑道的强大修士，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救霁月都是苍玄的首要任务。

可是，道焰天火不会有选择性得针对仙人，那是对一个区域当中，所有有生之灵的覆灭，不以施法者的意志为转移。

一旦施展，不说自己的修为会被消耗大半，掌门张扶摇与师兄明华皆会一同葬身火海。虽然是救助霁月，但这代价，苍玄承担不起。

“我……我不能……”苍玄收起了平日里的洒脱不羁，在他的心里，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骨肉相残，同门相杀。

而今，却是由他来做这个了结一切的人。他，做不到。

负驰气力不济，“噗！”一大口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乾坤一气阵法也随之晃动，好似仙人在不断冲击，即将破封而出。

也因此，明华短暂拥有了神智，能够出声训斥，“苍玄，不要逼我逐你出师门，做不到，就自尽。你不是第一个被我放弃的道门之人。”

明华此刻的身份，已经是道门主事，也的确有能力，将苍玄逐出道门。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显示了明华的不满。

“师兄，施展道焰天火，便是逼我在杀你们啊。”

“早在师傅传下遗命之时，我们每个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更是有了手刃同门的决心。现在，正是这种时候，你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听从师傅的话吗？”

明华的语调，就是长辈对晚辈的训诫，在道门的相处，他也的确是这样的身份。

苍玄泪如雨下，是的，他想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预料过很多种这样的情况。唯独有一点，他没有想过会真的发生。

他看上去洒脱不羁，浪荡闲散，是因为他在麻痹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每当他平静下来，问题的答案便会纠缠他不放。

他是没有答案的，他做不到对同门下手，也不敢想如果是自己跌入欲望的深渊，该是怎样的场景。

可是，他做不好准备，不代表命运就会停下脚步。

离经叛道者，天人共戮之的谶言，终归是出现了。

“好，就算掌门师兄是被仙人蛊惑，我有足够的理由杀他。可是，你呢？明华师兄？还有负驰师弟？你们并无罪愆，何须同死呢？”苍玄声泪俱下，师出有名，方能问心无愧。倘若杀害无辜，于心何忍啊？

明华如果不是在凝聚乾坤一气阵法，必然一巴掌扇在苍玄的脸上。

“修道者，岂能因心中愧疚，而致大事于不顾？为求余生心安，便要无视道门存续吗？苍玄师弟，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负驰的身躯已经肉眼可见得衰败枯朽，很快就要彻底湮灭了。

“苍玄师兄，动手吧，一旦我撑持不住，仙人意识必然回归本体。那剑尊李庭君，将再无逆转局势的机会。而霁月，也必然沦为仙人的傀儡。道门，更是会于今日，彻底覆灭啊。”

苍玄紧闭双眼，依然止不住泉涌的泪水，“为何会这样，为何会是我，我宁愿自己是被牺牲的那个人，宁愿自己才是入魔的人，也不愿成为手刃同门的罪人啊。”

“动手吧，苍玄师弟，这是我们道门的宿命，也是每个人注定的责任。道门，还需要你来撑持，霁月来发扬光大。”

就在僵持之际，本是被仙人意识侵占身体的张扶摇，也在最终的回光返照中，拥有了自己的神智。

“师……兄……”苍玄跪下垂首，不能言语。

张扶摇叹息一声，“是师兄之过，致有今日局面。难为苍玄师弟，为我道门千年之恨，做一个了结了。为兄，拜谢。”

苍玄似乎能够看到师兄张扶摇恭敬拜谢的景象，还有明华师兄面目严肃，却满是关怀的眼神，以及负驰师弟释然的笑。

“啊！！！啊哈哈哈哈……道门天命，终是同门相残，可笑啊，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