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帕子上绣着石榴,这是给新嫁娘准备的,寓意挺好。帕子本来是卷成一团,由于丝卷太滑太柔,落地时已经散开,能看到上面暗黑色的点点血迹。楚云梨飞快弯腰捡起,但帕子的模样还是落入了进门之人的眼中。
楚云梨捡好帕子抬头,对上了姜欢黎震惊中的目光。
姜欢黎看了看床上半靠起身的陆海南,又看了看楚云梨,尖叫道:“你不要脸!”
“没规矩!”楚云梨看向床上的人:“你这表妹规矩差得厉害,进兄长的屋子不敲门就算了,还这样指责于我。要不,我回国公府求个嬷嬷教教她规矩?”
陆海南刚才写完契书后,才惊觉自己今日似乎多了些力气,头脑也不如以前那般昏沉,正在震惊之中。听到这话,回过神来,看向门口的姜欢黎时,眼中带上几分复杂:“表妹,你确实不该直接进我屋子,回头记得敲门。”
他又看向楚云梨:“表妹已经不是孩子,能听得懂话,你出身国公府,又是嫂嫂,若是她哪里不对,教导一二就是。实在不好劳动外人。”
说到底,还是想护着姜欢黎。
人家多年感情呢,楚云梨也没指望这人一醒来就站在自己这边,她看向姜欢黎:“表妹,你记住了吗?”
姜欢黎目光却落在她的袖子上。
楚云梨顺着她视线看向自己的左手,那里面塞了方才的帕子,她若有所悟,回头冲陆海南笑了笑:“夫君,你饿不饿?我让人传早膳,一会儿还要去请安呢。”
姜欢黎颤抖着声音道:“表哥身子弱,压根下不来床,怎么请安?”
“他下不来,规矩不可废。我自己去找母亲请安。”楚云梨扬声吩咐婆子送膳,又笑吟吟道:“表妹,这大早上的,我们夫妻要用膳,你等在这里不合适。按照规矩,你该去主院等我。”
姜欢黎深深看她:“我还以为国公府的姑娘矜持,没想到……表哥那么弱,你怎么下得去手?”
这话从一个未嫁姑娘口中说出来很不合时宜,姜欢黎也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跑走。
楚云梨回头,似笑非笑:“夫君,她误会了呢,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陆海南也看到了地上的帕子,并不知道上面的血迹从何而来,男女有别,两人压根不熟,他不好多问,只道:“不用管她。”顿了顿又道:“我知她对我的情意,但我命不好,还是别拖累她了。”
楚云梨若有所思,也就是说,陆海南对这个表妹并非一点情义都无。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楚云梨坐在他对面,丝毫没有要亲近他的意思。陆海南见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面前女子是低嫁,若执意要靠近他,他是拒绝不了的。
用完了早膳,楚云梨去小间换了一套红色的常服,笑吟吟看他:“你要一起去请安吗?”
陆海南虽然不如往日那般眩晕得厉害,却不觉得自己能下床,摇头道:“你去吧!”若是执意下床,万一又摔倒了或是晕倒了,会给身边的人添乱。
“不如试试吧!”楚云梨说着,吩咐外面的两个婆子进门:“我感觉夫君好了许多,你们去试着扶一下他。”
婆子面面相觑,陆海南摆了摆手:“我不想试。”
“我是冲喜而来,总要让人看到你好转。”楚云梨亲自上前,将他两条腿放在地上,顺手给他穿上鞋子。又将他胳膊放在自己肩上,手上一用劲,陆海南整个就站了起来。
他瞬间就感觉到这一次站起和之前完全不同,双腿虽然还软弱无力,但却不会像以前那般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而整个摔倒在地。试着往前跨了两步后,他顿时眼睛一亮,看向楚云梨的目光中满是惊喜:“难道冲喜真的有用?”
楚云梨垂下眼眸,退后一步:“我不大会扶人,还是让她们来照顾你。”
陆海南站起来了,门口有一还看见后立刻跑去主院禀告。陆夫人听说这个消息满脸不可置信,确定丫鬟没骗自己,顿时喜不自禁,也顾不得让儿媳敬茶了,飞奔着就往儿子的院落而来。
她赶到院子门口时,陆海南已经跨出房门走到了廊下。母子俩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泪花。
姜欢黎站在陆夫人身后,对此很是震惊。
楚云梨似笑非笑:“表妹,夫君站起来了,你好像不高兴呢?”
陆海南回过神来,一脸无奈,低声道:“往后你还是唤我海南吧!”
楚云梨从善如流:“海南,你要是觉得累,就别强撑着。母亲都过来了,家里又没有其他主子,咱们也不用去主院请安。”
“对!”陆夫人急忙迎上前:“别站太久,赶紧回去坐下。”想到什么,她又侧头吩咐:“去将李大夫找过来。”
一些人到屋中重新坐下,姜欢黎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陆海南,不停地打量他浑身上下。正看得认真,忽然视线就被一抹纤细的身影挡住,抬头就对上了新进门表嫂的目光。
楚云梨笑着道:“表妹,我这人脾气不好,也善妒,看两眼就得了。”
姜欢黎面色苍白:“表哥能好转,我心里高兴,看一会儿怎么了?我来陆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楚云梨提醒:“我们有婚约的时候,他都还没出生。我二人结缘可比你早多了。”
“定下婚约的又不是你。”姜欢黎脱口而出:“若不是将军府落难,嫁过来的是国公府嫡女,你根本就不配。”
“不管配不配,现在我是他妻子。别说你只是表妹了,就算是他亲娘,看多了我同样不高兴。”楚云梨侧头看陆海南:“你觉着我做得对么?”
陆海南已经病了好几年,好转也就是今日,他心里欢喜之余,又怕自己是回光返照,自然不可能回应姜欢黎的感情,当即垂下眼眸:“对。”
他再抬起头来时,目光已然恢复了平静:“表妹,我已娶妻,你今年都十六了,不好再耽搁。”他看向陆夫人:“娘,回头你就找媒人来给表妹选一门合适的亲事。”
姜欢黎眼中渐渐蓄满了泪,却倔强地不擦,只看着他:“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陆海南不与她对视,抬眼看到大夫过来,立即将手放在桌上,一副等着把脉的模样。
姜欢黎担忧他病情,并没有离开,咬着唇坐在那里。
李大夫上前行礼过后把脉,面色惊奇:“公子确实好转了许多。”一边说,一边打量他全身:“敢问公子昨夜到现在都用了些什么?”
陆海南哪知道这些?
陆夫人立刻找来伺候他的人,期间吃的东西和往日没什么区别,药也就喝曾经的那些,除了其中有一碗药是姜欢黎亲自喂下的之外,没有其他异常。
没有异常才不对劲,找不出是什么东西对他的病情有益,往后能不能好转就不好说了。陆夫人皱了皱眉:“难道真的是因为冲喜?”
“肯定是啊!”楚云梨振振有词:“姨娘总说我是个小福星。”
姜欢黎嘀咕道:“不要脸。”
楚云梨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传来,屋中所有人都愣住。姜欢黎尖叫着道:“你又打我。”
“我说过,你再对我不敬,不止要打你,还要撵你出去。”楚云梨看向陆夫人:“她明显没将我放在眼里,一次次挑衅于我。今日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看着办吧!”
陆夫人:“……”什么看着办?
她再怎么也不可能把国公府的女儿扫地出门啊!那么,就只能赶走姜欢黎了。
“如玉,你这性子也太厉害了。欢黎做得不对,你身为早嫂嫂训斥几句就行,对妹妹要耐心一点。”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儿媳不悦的目光,她倾下暗暗叫苦,看向姜欢黎:“给你嫂嫂斟茶道歉!快些!”
姜欢黎倔强地咬着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掉:“姨母,她……表哥那么弱,她竟然和表哥圆房了!”
陆夫人一愣,随即大喜。
她都已经做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没想到儿子竟然还能和女子交合,这岂不是表明他能在去之前给陆家留下子嗣?
随即她又觉得不对,这夫妻之间的房中之事,姜欢黎从何得知?
她呵斥道:“这不可能。”
姜欢黎知道她不信,毕竟陆海南昨天下午就昏迷不醒,像要死了似的,让这样的人圆房就跟天方夜谭一般。
她哭着道:“我亲眼看到了。”
陆夫人:“……”这就更不可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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