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来了之后一直在安胎,门都没有出过,来看望她的婶娘周氏并不清楚贾母夫家的情形。事实上,贾母和一个男人暗中来往,也只是有人看到那男人送她回来,并不知晓男人家中是否有妻室。不过是看二人光明正大来往,以为男人没有娶妻。
上辈子赵巧心也以为贾母暗中来往的是个鳏夫。也是后来,才隐约知道,那边是有妻子的。
吴鹏生家中有一个小摊,每日都有进账。比起辛辛苦苦给人干活用工钱养活家人的贾家,自然是要富裕许多的。
他会在在外头找女人,且毫不掩饰,是因为他的妻子早已瘫痪在床多年。
之前是由他的儿媳照顾,只是最近,那媳妇儿因为要在摊上帮忙,又回家照顾婆婆,还得抽空照看孩子,病得挺重的。大夫说要好好休养,不然会落下病根。
那边急着让贾母过门,是家中缺人手,也是吴家会过日子不舍得花钱请人。
所以,上辈子贾母急着嫁进去,才让赵巧心和贾大林生米煮成熟饭,这边凑做了一堆,儿子孙子都有人照顾,也不会惹人闲话。她才能放心嫁人。
嫁过去后,那边一大堆活等着她,赵巧心临盆坐月子,压根就指望不上,人家自己还忙不过来呢。
贾母自然也知道自己和一个有夫之妇暗中来往这事经不起讲究,一直都瞒得挺好。此刻楚云梨说出这话,她如何能不惊?
赵巧心整日关在家中,是从谁那里得知的此事?到底又有多少人听说了?
“知道得不多,昨天听了你几句梦话。你和吴鹏生暗中来往了多年,如今人家需要你,你肯定是要嫁过去的。你这一走,我和大哥同处一屋檐下,不提外人会说闲话,我自己都觉得别扭。”楚云梨认真道:“你把账算一算,将属于我们母子的那一份分了,回头我回村也好,去别处租房住也罢,都不关你的事。”
贾母面色乍青乍白:“我做梦说了什么?”
楚云梨张口就来:“我是听了几句猜的,看你这脸色,我肯定猜中了。”
贾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从外人那里听说的就好。
楚云梨见状,嘲讽道:“吴家就是住得远了一点,所以周围的邻居才不知道他家的情形。但有些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反正早晚都要被外人知道,你又何必这副模样?”
贾母有些尴尬:“那什么,他是个挺好的人。过去那些年,我一人拖着三个孩子……你大哥和大姐的婚事,都是他帮忙才办完的。对了,我们家得了他的恩惠,你不要直呼其名,对他尊重一点。”
“不要跟我说这些。”楚云梨摆了摆手:“大海没了,我在这个家的根也没了,日后不会再回来,谁对你有恩,都与我无关。”
贾母面色难看:“先前我的提议,你当真一点都不考虑?”
“就他那种态度,我如何敢留下?”楚云梨认真道:“再说,大海刚去,我不想这么快改嫁。”
贾母一时间左右为难,吴家那边等着她过去帮忙,可她一走,赵巧心就要走。
赵巧心走了,长子得出去干活养家,孩子还小……就算是能自己做饭,也没有将这么大几个孩子丢在家里的道理,总得有个人看着才放心。
就像是儿子说的,花儿还那么小,万一烧火的时候不小心走水了怎么办?
“你让我想一想。”贾母一时间心乱如麻:“我总会想到稳妥的法子的。”
楚云梨颔首,起身回了房。
若是没猜错,贾母应该会如上辈子一般,认贾大林大清早的摸进赵巧心房中,再“碰巧”被人给看见。到时候两人不成亲也得成亲。
果不其然,翌日天才蒙蒙亮,楚云梨就听到了窗户被人推开的动静,微弱的天光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高壮的身影从窗户翻了进来。
来人并没有摸到床边,只是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楚云梨翻身坐起,抬手点亮了烛火。
她动作飞快,椅子上的贾大林还来不及闪躲,就对上了她嘲讽的目光。
“既然看不上我,又何必出现在此?”
贾大林有些尴尬:“娘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瞧一瞧。”
“你哄鬼呢。”楚云梨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她今夜明明在家住,自己怎么不来?你一个大伯子,也好意思?”
贾大林沉默了下:“我……弟妹……巧心,我会好好赚钱养家,你留在家里照顾几个孩子,咱们辛苦点,等这些孩子大了,日子就好过了。”
楚云梨嗤笑一声:“滚!”
贾大林:“……”
他还想劝说,楚云梨已经没了耐心,捡起床边的茶壶就丢了过去,紧接着将桌椅都砸过去,连带着烛台也砸到地上灭了。
黑暗的屋中噼里啪啦,动静很大。
贾母坐不住了,站在窗外低声道:“大林,巧心有身孕呢,你可别硬来。就算要圆房,也等她临盆满月之后。”
她这是以为独居了许久的长子在强迫赵巧心。
贾大林苦不堪言,他正忙着闪躲,抽空回话道:“娘,我没有。”
楚云梨早就猜到他会闯进屋中,在床边放了一根棒子,此刻顺手抽起,对着他头脸猛敲。
贾大林痛呼出声。
与此同时,院子外有人敲门,紧接着就是周氏的声音:“他婶,你不是说一起去买菜么?赶紧的,别耽搁了,我回来还有事呢。”
此刻天光微弱,屋子里看外面比较清楚,但外面看屋中就只觉黑乎乎一团。贾母从未想过高中的儿子会在身怀有孕且身子虚弱的赵巧心手中吃亏。两人动静这么大,肯定是儿子在用强。她扬声应了一声,又低声嘱咐道:“大林,外头有人呢,先忍一忍。”
其实,她说这话时,隐约察觉到屋中似乎有些不对,但此刻也来不及多想,只需要将外头的人放进来……她就能放心嫁人。
门外的周氏和一个邻居大娘看到门后的贾母,立刻催促:“昨天你说要早点的,赶紧拿着篮子走吧。”
周氏还好奇问:“你们办丧事剩下的菜就吃完了?”
但凡是红白喜事,剩个一两盆菜那都是少的,在宴席上不算什么,几桌就摆了。但若是留给自家人吃,至少也要吃好几天,遇上冬日,有些还要吃一个月呢。
贾母一脸的为难,还没开口呢,就听到身后屋中又传来砰地一声。她回头的同时,门口的二人也起了疑心一步踏了进来。
周氏看清楚是侄媳妇的屋中传来的动静,顿时吓一跳:“是不是巧心摔了还是撞着了?别傻愣着,赶紧去看看啊!”
贾母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飞快上前去开门。
同为妇人,对于有孕的女子都会下意识关切些,不止是周氏,那个邻居大娘也急冲冲跟在身后。
然后,贾母呆住!
身后追上来的两人也愣住了!
门开后,黑漆漆的屋中有了几份光亮。朦胧中的天光只见屋中一片狼藉,桌子腿和椅子腿都砸落在地上,好像还有瓷器碎片和水渍,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贾大林出现在了屋中,并且,此刻他躺倒在地上,正捂着头哀嚎。
天不够亮,只看得见他指缝间流出了黑色的东西,还越流越多。
贾母率先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扑了进去。
后面的周氏和身边的大娘面面相觑。
大娘身为外人,飞快往后退了一步避到了院子里。周氏跺了跺脚,呵斥道:“大林,你个混账。巧心她有身孕,胎还不稳呢。你这是在干什么?大海尸骨未寒,你就在这儿欺负他的妻儿,小心他棺材板压不住,活过来找你拼命!”
贾大林头上和肩上都有伤,额头上的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睛,他压根看不清眼前情形,头很痛,眼前一阵阵发黑,被母亲扶着坐起身后整个人都是晕的,听到了周氏这话,他心头咯噔一声。
楚云梨将手里带血的棒子丢到了门外:“兔子还不啃窝边草呢,畜牲不如的东西。你真想找女人,外头那么多,实在不行宽窄巷子那边还有便宜的花娘!”
“住口!”贾母弄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不能任由赵巧心胡言乱语,不然,儿子往后还怎么见人?
楚云梨冷笑一声:“是他欺负我!结果挨骂的还是我,果然儿媳不是人,照你这么说,贾大林干的丑事被外人看见,我是不是该一根绳子吊死以保全你贾家颜面?”
贾母面色几变,回头看向周氏:“这事是误会!”
贾大林头脑眩晕得厉害,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你们别误会!”
“误会?”楚云梨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方才说了,让我在家好好照顾几个孩子,他出去赚钱养家!”
周氏再次剁了剁脚:“大林,你糊涂啊!就算要再娶,也不能冲巧心动手,这都叫什么事?传出去外人会笑话的!”
那位大娘只觉愈发尴尬,听着外面是否有熟人路过,她立刻道:“我和春月的娘一起去买菜了,你们先忙。”
语罢,飞快过去开门。
贾母面色大变,周氏也觉得此刻不能让她离开,否则,不用半天,贾大林干的混账事就会传遍这整条巷子。她飞快将人拽住:“嫂嫂,你等我一等。”
大娘一脸为难:“这……你们一家人好好商量嘛,我一个外人留在这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