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煞之地?”
王道玄抚须沉思,“长安城虽有城隍赦令兵马驻扎,且有龙脉之气汇聚,但阴煞地确实还有不少,多与丧葬有关。”
“长安城四面八方皆有葬地,长安县百姓,死后多葬于西,万年县百姓死后葬于城东。”
“朝廷对丧葬管理严格,下葬时必须批殃榜,衙门备案,横死之人较少,加上佛道两门每年固定时间放焰口,难以形成阴煞之地。”
“所以你的选择,有两处。”
“一是城北龙首原往上,到五陵原这片区域,既有秦汉宫阙,又有诸多大墓。”
“当时有方仙道布局,墓中危险,不仅机关重重,还有阴兵随葬,死在里面的盗墓贼不计其数,战乱时军队破墓掘宝,经常惹出祸事,因此有不少阴煞之地成型…”
“二便是城南,历代战乱,着实弄出几座乱葬岗,远比咸阳城的那座大,至今还在使用。”
“听说太玄正教时常举行醮坛科仪消灾镇邪,但煞气这东西,由天地而生,与罡气相应。”
“洞天福地先天罡气千万年不散,煞气自然也没那么容易消除,只能镇压,免得生出祸患…”
听完王道玄诉说,李衍沉思了一下,“还是选城南乱葬岗吧,城北墓凶险,一步步来。”
“道长,我需要准备点东西…”
李衍说着,将早已写好的单子递上。
王道玄接过后,看了几眼,“香烛元宝黄表这些,贫道还备了不少,唯独这莲灯、引魂香,得去城隍庙购买。”
“行,我今日就去办。”
李衍点了点头,眉头微皱。
这些都是《北帝阴山法》科仪必须之物,没什么太过贵重的法器。
他所忧虑,乃是罗明子。
这段时间去了几次,对方都不在,甚至整个长安执法堂大部分道士,都已被派出。
询问原因,留守的道人也不说。
能让太玄正教倾巢而出,肯定不是小事,但偏偏又没任何风声透出,这就显得有些古怪。
有些事,入了玄门才知晓。
太玄正教要面对的,可不止江湖邪道。
维护龙脉,镇压国运,罗天大醮禳灾驱邪,才是他们正事。
有些东西,就连雷法也难以解决。
就像他们之前听过的黄河石龙棺,不仅太玄正教出手,就连京城玄门杠夫高手,也是倾巢而出,将其稳稳运到王屋山,借洞天福地镇压。
开棺?根本不敢。
无论用何种占卜法,都提示大凶灾!
罗明子他们,说不定就是去处理类似事情…
……
咚咚咚!
刚吃过早饭,就有人敲响院门。
李衍还在屋中,正准备出门的沙里飞前去开门,很快就响起了争吵声。
“你怎么跟鬼一样,阴魂不散…”
“嘿,巧了,一大早就碰到你这倒霉鬼。”
“嘴还是那么臭!”
“彼此彼此…”
李衍听到后,微微摇头。
他已经猜出来者是谁。
果然,出门后便看到沙里飞堵着院门,正和一五短身材的死鱼眼汉子争吵。
二人阴阳怪气,嘴里不干不净。
然而,却没有一点要翻脸的意思。
来者正是咸阳张氏武馆,张师童。
“张师兄,好久未见啊。”
李衍微笑抱拳,止住二人争吵。
“是啊。”
张师童瞪着死鱼眼,不阴不阳道:“伱们在长安出了名,转眼就忘了故人是吧?”
“父亲让我来给你们送些年礼,不曾想还被堵在门口,真是好大的威风!”
李衍哑然失笑,摇头道:“那哪儿能,张师兄快请进。”
张师童这人,其他都好,就是嘴臭,而且还以此得意,逢人就喜欢吵两句。
只能说,如今还活着,全凭他那同样嘴臭,但身手了得的咸阳神拳会会长老爹。
见李衍不上套,沙里飞也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张师童顿觉无趣,摆了摆手,当即有武馆弟子挑着大框小框进门。
“就是点馍、还有酒肉…”
张师童有气无力道:“父亲说,年时饭馆都歇业,你们三个糙汉,总得有点东西待客。”
“老头子恐怕不知道,你这小子比你爹在青楼还混得好,哪还瞧得上这些啊。”
“都是谣言!”
李衍断然否认,同时有些无奈。
不过是喝酒唱歌,名声咋成了这样?
他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跟着乌鸦,自己也成了一身黑!
夜哭郎!
都怪这老不正经,肯定干了其他事…
想到这儿,他连忙转移话题,“张老爷子也来了吗?”
说到正事,张师童明显正经了起来,摇头叹道:“神拳会长这差事,真不是好干的。”
“咸阳有两家武馆,因镖局生意对了起来,已经要明刀明枪干,老头子劝架,气得脑门子都冒烟,说周蟠就不该死,让他待在这位子上受罪多好…”
说到这儿,已是一脸幸灾乐祸。
李衍无语摇头,“让老爷子看开点,他们该干嘛就干嘛,打累了自然消停。”
“哪有那么简单。”
张师童翻了个白眼,“不给劝住了,最后骂的还是我爹,说你占着茅坑不拉屎,连周蟠都比不上。”
李衍一乐,“那倒也是。”
“不说这个了。”
张师童摇头道:“这次来长安,乃是参加神拳会年前最后一场聚会。”
“今次有点特殊,我爹说你虽在玄门,但因你爹的原因,也算武行中人,带着去见见世面,免得将来碰到狠人不认识,被打死。”
你特娘的才被打死!
李衍心中腹诽,但同时也升起好奇,“这次有什么不同?”
“路上再说吧。”张师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也好。”
李衍沉思了一下点头答应。
陕州神拳会总舵在颁政坊,距城隍庙所在的光德坊不远,路上正好顺道买法器。
……
出了平康坊,二人一路向西。
这条街道,右侧原本就是唐时旧皇宫,而如今只剩一截城墙,门外成了骡马集市,北方的货物由此进入长安,因此街道有些拥挤。
李衍和张师童坐在马车上,随人流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