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四方拱手道:“今日良辰吉日,是我师尊金盆洗手之时,诸位前来观礼,周家蓬荜生辉。”
“少来这些虚的。”
一名身着青衣的汉子面色有些不虞,他喝了口茶,冷声道:“这么多江湖同道前来,周蟠不说在门口迎接,还让大家伙等,架子未免太大了些吧!”
说话的,是漕帮帮主韩昆。
漕帮可是真正的庞然大物,雄踞北方众多码头,凡河流所到之处,皆有漕帮弟子行走,堂口众多。
北方的漕帮、南方的排教、海上的四海帮,天下间凡是吃水上饭的,基本都跟他们有关。
咸阳漕帮,只是其中小小的一个分舵。
但即便如此,这韩帮主地位也着实不凡,而且本身也是和周蟠同等级的化劲高手。
正因漕帮和泰兴车马行的加入,才让周蟠心生忌惮,有了让收缩力量,保存实力的想法。
周远山见韩昆发火,顿时额头冒汗,刚想解释,后方就传来了几声苍老的咳嗽。
“韩帮主,老夫并非架子大。”
只见一老者从正堂侧门缓缓走入,正是周蟠。
但此时的他,已是满脸疲惫,须发枯白,好似短短时间内,就苍老了许多。
“让诸位见笑了。”
见众人惊异目光,周蟠自嘲笑道:“方才料理了些家事,徒弟不肯上门倒也罢了,就连我周家自己人,也闹着要分家,呵呵,当真可笑。”
在场之人,不少都是当家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而当了家,才知道柴米油盐只是小事,人心不齐,那才是让人糟心。
想起周蟠曾经的不可一世,众人不由得心有戚戚然,江湖难,谁知道哪天就会轮到他们。
周蟠似乎也没了心气,拱手抱拳,苍声道:“老夫这一生争强好胜,朋友少,敌人多。到如今才发现,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昔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见众人沉默不语,他哑然一笑,摇头道:“如今累了,想要归乡当个农家翁,诸位有什么恩怨,今日便一起了了吧。”
“是死是活,恩怨皆消!”
说罢,看向旁边,点头示意。
那边已准备了个铜盆,下方木架是上好的檀木,铜盆也是高档货,金光闪闪,雕刻五蝠,盛了半盆清水。
周远山拿起三根香,点燃后对着正堂祖师画像三拜,便插入香炉。
漕帮、泰兴车马行、以张氏武馆为首的各家武馆,事先都有了打算,自然不会为难。
当家的点头示意,立刻有弟子拿着红布条上前,绑在铜盆下方的架子上,代表没有意见。
而当三柱香点完后,还没人提出异议,便能开始金盆洗手,彻底退出江湖。
“有些事,确实该说道说道!”
罗士海将茶杯重重放下,冷声道:“老猴子,别在这儿装可怜,当初耀武扬威的时候,你可不会想这些!”
周蟠似乎早有预料,弯腰抱拳道:“罗老哥,以往是我对不住你,来人,把他押上来!”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弟子拖着一人走上正堂。
那是容貌英俊的中年男子,明明生得一表人才,但却眼泡浮肿,一幅酒色过渡的模样,满脸惊恐,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大伯饶命,大伯饶命!”
周蟠叹了口气,“家大了,许多事就身不由己,当初老夫母亲尚且在世,一声令下,我也只能得罪罗老弟。”
“周洛海他还犯了些案子,老夫已经报官,关捕头今日前来,就会将其拿走,多半是个秋后问斩。”
“罗老弟,可否满意?”
“哈!”
罗士海岂会满意,嘲讽道:“你这老东西,倒是会大义灭亲,早干什么去了?”
话虽如此,但他也没了挑事的理由,恨恨看了周蟠一眼,让弟子上去绑上红带。
周蟠面色平静,又对周围抱拳道:
“诸位,可还有人要了结恩怨?”
他虽说满盘皆输,但既然要金盆洗手,岂会没有准备,事先已和各方暗中联络,做了不少让步。
唯一难缠的罗士海,也有对策。
只待金盆洗手结束,便立刻离开咸阳。
但就在他心中得意时,李衍缓缓站了起来。
“哦?”
周蟠眼神变得阴沉,“小子,他人还好说,你打残了我周家子弟,有怨的可是我们!”
“了结恩怨,可不是这么玩的…”
李衍面无表情,来到堂中,毫不客气询问道:“我只想问,我父亲当年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周蟠摇头道:“你父亲死得不名誉,若有机会,老夫宁愿堂堂正正击败他。”
“好个堂堂正正!”
李衍眼中杀机闪烁:“安庆堂、陆公原,姓周的你别说你忘了!”
此话一出,周蟠立刻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