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妇脸色有些发苦,看着女童,眼中满是爱怜,开口解释道:“你无需防备,我等没有恶意,对你直言相告,自有原因。”
“我家祖上开了香堂,可惜我命浅福薄,虽通了灵根,却迟迟入不了门,便被母亲封了灵根,过普通人的日子。”
“后来仇家上门,只有我躲过一劫,却被人贩子拐来关中,又遇人不淑,活得没个人样。”
“可怜这妮子,跟着我遭殃,在她父亲死时又受了惊吓,通了意根,被山上的孤魂野鬼盯上。”
“为救孩子,我只得重修法门,幸好家里的三姑始终跟着,这才护住孩子,但妮子太小,要渡过二十四节气,一年的轮回,才算摆脱劫难。”
“那瞎老三身上跟的东西,叫冷坛猖兵,失了束缚,极其嗜血,我们也斗不过,更不敢招惹。”
“伱若只是个普通人,毁了它的肉身,那东西只会散去,重新找个身子依附,但你偏偏通了灵根,便被它盯上,下了咒。”
“不吞掉三魂七魄,占了肉身,不会罢休!”
听到王寡妇诉说因果,李衍心中发寒,却依旧冷静,问道:“前辈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女童闻言,又是叽里咕噜,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王寡妇无奈道:“我道行不够,弄得防护法子不行,你若被占了肉身,那东西也会察觉到妮子,到时我们也逃不过。”
原来如此。
李衍沉声道:“可有解决之法?”
王寡妇开口道:“长安城中庙观无数,不乏玄门中人坐镇,你若能在天黑之前到达,找到高人庇护,说不定可逃脱劫难。”
“但你爷爷,恐怕会遭其报复。”
李衍一听,摇头道:“此法行不通。”
以现在的交通,别说根本到不了长安城,即便能走,他也不可能丢下爷爷不管。
王寡妇似乎也知道他不会同意,和那女童嘀嘀咕咕一番讨论,又开口道:“还有个法子,或许能成功,就看你有没有胆子!”
李衍正色道:“请讲。”
事到如今,他已没了选择。
这王寡妇和仙家,或许有所隐瞒,但双方的目的暂时一致,都是要消除劫难,只能选择相信。
王寡妇开口道:“你去准备两只大公鸡,用自己的血泡米,随后再找些桃木渣子,还有自己的头发灰,搅和一番,让公鸡吃下。”
“那东西会在子时作祟,你用红绳将鸡绑在门外,然后在地上挖个三尺土坑,把自己埋在里头。”
“那猖兵找不到,就会把鸡当成你,次日天亮后,剖开死鸡的腹部,看看内脏有没有流黑水。”
“若流了黑水,就在正午之时,架柳木将死鸡焚烧。”
“若不成呢?”
“若不成,第二晚继续放。”
“记住,此法有忌讳,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小心藏好,切不可破土而出!”
说罢,那女童便打了个哈欠,鼻涕眼泪横流,就像那泄了气的皮球,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看得出,说这几句话,已让她疲惫万分。
李衍自然是要告辞回去准备。
刚出门,那股子臭味又扑面而来。
李衍捂住鼻子,望着那些臭气熏天的陶罐,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东西,能挡住鬼魅邪物?”
王寡妇表情有些发苦,摇头道:
“挡不住鬼魅,但能挡住更恐怖的东西。”
“还有,也能挡住闲人…”
………
在村里,大公鸡并不难找。
李衍家就养了几只,但为了防止爷爷疑心多问,他还是找村里其他人家买了两只。
皆是红冠彩羽,器宇轩昂。
公鸡司晨,克五毒,民间传闻可驱邪避凶。
但李衍望着这两只鸡,根本闻不到特殊味道,王寡妇那边给的法子,也用不到什么法器之类。
其中的原理,到底是什么?
虽说不解,但李衍还是严格执行。
桃木枝捣碎,剪下头发烧成灰,混了黍米和鲜血,先是饿了公鸡一天,又在太阳快要落山前,喂给它们。
而土坑,他在白天趁爷爷外出晒太阳时,早已在房内地下挖出,又铺了油布,用浮土掩盖。
没多久,夜幕降临。
子时未到,整个李家堡已陷入黑暗,一片寂静。
马上快到十五,月光明亮,洒在地上犹如白霜。
李衍一身短打,裹好了绑腿,用沾了血的红绳,将鸡绑在门外小树上。
随后,他紧闭大门,回到自己房中。
挖出的浮土,全堆在坑道两侧,将下方的油布一抽,顿时哗啦啦落下,将他掩埋。
李衍则握着关山刀子,只用一根竹管通气。
这种被活埋的感觉很不好,虽只有薄薄一层土,却像是溺水,黑暗、无力、恐惧,不由自主涌上心头。
更别说,还要面对那未知的冷坛猖兵。
还好李衍常年练武,心智坚韧,屏息静气安静等待。
埋在土中还有一个麻烦,便是听觉也会受到影响,像昨晚那种轻微叩击声,根本听不到。
李衍能做的,也只是等待。
不知不觉,便是一夜过去。
过了后半夜,等到隐约听到鸡叫时,李衍当即双臂发力,推开油布,破土而出,持刀冲向门外。
天光未亮,但门外的景象却一览无余。
正如王寡妇所说,门外拴着的大公鸡,已经死的不能再死,鸡屎满地,脖子以一种古怪的角度扭曲。
李衍二话不说,破开鸡腹,脸色顿时一沉。
雄鸡肚子内,五脏六腑已绞成一团。
血肉模糊,却并未流出什么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