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何大根和赵梅丫回了一趟村里,带去了一个足以轰动整个何家族里的消息。
他们手里掌握着一个化纤厂正式工的名额,想找个人转让出去,钱不够没关系,能打欠条,工作以后慢慢还。
这都等同于白送工作,虽然工厂开设在别的县城,但放在几年都难得出一个工人的村里,都是大伙幻想不出来的机会。
去年大队长的儿子到县里找了个临时工,帮人卸货搬运东西,一个月十五块钱。
没活的时候不能闲着,在厂里打扫卫生,等于是纯卖苦力。
他足足干了三个月,拿着攒下来的四十块钱回家,让村里人着实羡慕好久,争着给他说亲。
因为有当工人的经历,他如今在生产队当小队长,人们都爱找他说在城里的经历,百听不厌。
虽说何大根家出的工人多,但他们已经搬走好几年,距离村人的生活太远。
每次回乡,眼瞅着赵梅丫的穿着和气势逐渐改变,从前和她有矛盾的邻居也不自觉对她多了几分敬畏。
何大根家里兄弟不多,从名字就能看出他是老大。
但父母偏心小儿子,选择让其养老,他又早早出去打拼,和家里人的关系很一般。
他父母早就去世,两个弟弟在几年前也陆续离开,都是生病,没去医院检查。
农村的老人就是如此,老了有饭吃已经是儿女孝敬,身体难受全靠硬扛,等到实在扛不过去,要么直接闭眼过去,要么去医院走一遭。
大部分都是在做无用功,因为早就病入膏肓,花大价钱治也活不了几年。
所有人都会选择放弃,拿上几颗止痛药回去,能活几年是几年。
痛得受不住的时候,他们就会主动寻死,上吊的跳河的,家人不同意就拿枕头悄悄捂住口鼻的……
喝农药的少,毕竟这玩意贵,一般人家里找不到。
何大根同一辈的兄弟姊妹差不多都没了,几家人的来往更少,也就过年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吃顿饭热闹一下。
一听到两老回来,大队长何山连忙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上门。
手里提着一壶自家酿的酒,还有一碟花生米,进门就呼喊着一起喝两盅。
何大根在城里舍不得喝那几块钱的瓶装酒,每次都是小口抿不尽兴,闻言连忙把他请进屋。
两人坐在桌上边喝边聊。
“来,嫂子,你也坐。”
赵梅丫打开带回来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包炸好的小鱼摆在桌上。
也没和他客气,顺势坐了下来,“来,给你添菜。”
“哎哟,村里到处都是这玩意,用得着你从城里带,等会让我家小子去河里抓两条大的,让你带回去炖汤喝。”
“不识货了吧,这是秋生做的,味道不一样。”
“是吗?”
何山夹了一条,炸鱼上洒了辣椒粉和芝麻,酥脆香辣。
他忍不住喝了一口酒,由衷称赞,“嗯,好吃,不愧是专门学过的,从前还不知道秋生能有这本事呢,看来是村里埋没了他啊。”
“有啥本事,跟在村里一个德行,人家请他做席,一次给三块钱呢,他都不肯去,死活要在家里躺着,你说能有啥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