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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章 以身入局(第1 / 2页)

“你小子真打算进龙虎山杀严东庆?”

“没错。”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还是序四的时候就没怂过,没道理现在成了序三,反而要畏首畏尾。”

金陵旧都,城外一处不起眼的传统明式院落。

天色昏暗,春雨总是绵绵不断。

淅淅沥沥的雨点从院落围成的方形天穹落下,敲打在庭院中间的门海上,溅起些许水花。

百无聊赖的邹四九蹲在台阶上,一旁的年轻道人将双手拢在袖中,斜靠着一根梁柱。

他们原本从东院出发直奔江西行省,在半途中却突然接到了李钧的消息,与他在金陵汇合。

等到了才发现,本该在番地的张峰岳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返回了帝国本土。

此刻两人看似是在发呆,实则都竖着耳朵在听门内正在进行的对话。

“您老这次专门让我绕道来金陵一趟,不会就是为了劝我别进龙虎山吧?”

张峰岳闻言一笑:“老夫可没那个当和事佬的闲心,相反,我倒是很乐意看把张希极的龙虎道国掀个底朝天,如果你的刀再锋利一点,能把那头老乌龟宰了的话,那就更好了。”

李钧疑惑问道:“那您今天的意思.”

“对于严东庆上龙虎山寻求庇护的行为,你怎么看?”

“很简单,严冬庆明显就是为了祸水东引。借张希极的手来护自己的命。”

“那你觉得张希极为什么会愿意庇护他?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儒序三,再跟你这位独行序三对上,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李钧眉头微蹙,对于张峰岳提成的问题,他自然也思考过。

“因为严东庆有值得他利用的价值。”

“你是想说党争吧?”

见李钧点头,张峰岳不置可否,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砸了砸嘴唇,嘟囔了一句不如顿珠家的酥油茶好喝。

他看了眼门外屋檐下断断续续的雨线:“这雨跟小孩儿撒尿一样,拖拖拉拉,还不是出门杀人的好时候。不如慢慢聊?”

李钧闷声道:“您说,我听着。”

“会选择以‘礼艺’作为专精领域的人,无一例外,性情都是桀骜不驯,自视甚高。严东庆更是其中的翘楚,野心勃勃,绝不会甘愿一辈子为他人牵马坠蹬。”

老人娓娓道来:“他出身穷苦却天资卓绝,没有门阀背景,却有远超门阀子弟的才情和能力,对于新东林党近乎垄断朝廷官位的做法更是深恶痛绝,如此种种,正好都满足了朱家的需要。”

“在靠上朱家这颗大树之后,严东庆通过‘侍奉官’的方式绕开了吏部的管辖,攀附皇权实现了快速破序晋升。包括死在你手上的春秋会众人也都是如此。”

“不过严东庆也很清楚,就算皇室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复起,同样也不会再给他任何立党的机会,狡兔死走狗烹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毅然决然选择脱离朱家,用朱家呕心沥血建立的春秋会当成了自己上桌下注的本钱,去赌一个自由之身,赢一份重新立党的资本。”

李钧听到这里,却忍不住问道:“如果皇权真能这么简单炮制出一群高序位的儒序,为什么还需要对老爷子您摇尾乞怜?”

这种晋升方式,在李钧看来实在是太过于虚无飘渺了。

在他的了解中,独行武序的晋升是毫无花哨的拳脚破路,实打实的从尸山血海之中突出重围。

无论是暴徒的生死之战,或者是独夫的饮血嚼骨,还是止戈的杀人平乱,都是踩着敌人的尸骨一路走来。

即便是其他序列,如墨序明鬼的相互吞噬,匠人的开创研发,新派道序的轮回历练,老派道序的道基锤炼,以及阴阳序的后门、权限以及规则,起码都能算是言之有物。

说白了,都比‘皇权’这种东西要来的实在。

皇室要是有这个能力,何至于沦落到如今地步?

“能够炮制的人数多少取决于皇权的强弱,而皇权的强弱又取决于民心的枯荣。至于民心,本就不是皇权能够控制的。”

“你觉得民心空泛虚假,是因为李钧你从没有过寻常百姓的生活。但如果你把它看成是一种信仰,应该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张峰岳正色道:“民心其实从来都不是泛泛而谈的空话,而是一针一线,一叶一瓦。是坐在田埂上的农夫望着地里庄稼的喜悦,是放牧的妇人看到自家牛羊下了胞崽的兴奋。是衣锦还乡为祖宅翻了新瓦,是家中的亲人身体安康。是残疾的少年接上了义肢新腿,是天真的女孩在黄粱梦中穿上了新的衣裳。”

满头白发的老人缓缓说道:“皇朝的出现,同样也是数千年来的民心所向。民心荣,则皇权荣。民心枯,则皇权枯。浅溪容不下千帆争渡,江河浩荡可以哺育众生。朱家领衔大明帝国,所以可以代行民心,用皇权来炮制同样依附民心而存的儒序。”

“治世,是儒序存在于世间的意义所在。可如今这乱糟糟的大明,皇室还能有几分人心?儒序又能剩几分人心?”

张峰岳长叹一声:“一个春秋会,便是皇权的极限。同样,现在的儒序能有老夫这一个序二,也已经是极限了。”

“严东庆以为他自己只要能摆脱皇室控制,积攒名声,伺机再立新党,就能有机会破序晋升,和老夫分庭抗礼,分裂儒序。所以他选择借力龙虎山,就是认为张希极会因为这一点而出手庇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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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错了,若是这乱世继续下去,儒序只会越来越弱,根本不可能再有新的序二。”

张峰岳话音一顿,略带苦涩笑道:“毕竟这乱世,最不需要的可就是我们这些读书人啊。”

儒序会与佛道并称‘三教’,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

民心世道对他们而言就是那门前香火。

李钧沉吟片刻,不解问道:“那您为什么不早早解决了这些人,反而放纵他们做大?”

“流毒千年的治标与一劳永逸的治本,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张峰岳笑着反问,却不给李钧再回答的机会,摆手笑道:“扯远了,虽然是闲聊,但也不能这么漫无边际的瞎扯,不然一天一夜恐怕都说不完其中的苦辣辛酸。”

“不管严东庆如何挣扎,他走上的错路,结局只能是死。即便是你不杀他,张希极迟早也会看出来他根本没有利用的价值。他现在没看明白,只是因为被黄粱所蛊惑罢了,他合道黄粱的弊端就在这里。”

李钧皱眉问道:“这黄粱真能变得如人一般,拥有自己的神智?”

“老夫也不确定,不过千百年前的古人哪里想到今日的青砖灰瓦上会有霓虹光影?”

张峰岳哈哈一笑:“或许某天就会有人站在老夫面前,说自己就是黄粱,那也不一定。”

“现在严东庆是瞎子,张希极是傻子。”

老人话锋一转,脸上笑意敛去:“能在背后把他们耍的团团转的,你觉得又会是谁?”

“东皇宫。”李钧毫不犹豫回答道。

“对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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