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怎么会当家的矩子一死,立马就四分五裂呢?这些工匠除了打铁,一无是处。”
裴行俭满是不屑的点评了一句,继续说道:“后来武序垮了,张希极便想卸磨杀驴,挑起了道序内部的新老之争。在那一战中,又被武当山那些凶狠不逊武夫的道匪用人命给兑了一大半。剩下的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耗,已经没几颗了。”
“在墨序分裂之后,老爷子便开始着手布局中院,目的也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些天轨星辰还有没有修复的可能,以防死灰复燃。”
张嗣源问道:“像这种技术法门,龙虎山上不可能没有备份吧?”
“技术法门还在,但是这个领域的墨序三已经没了,今后也不会再有了。”
裴行俭话音平淡,不见半点波澜,却听得张嗣源眉头一挑,顿感一身森冷寒意。
墨序的研究领域包罗万象,各领域更是盘根错节,互有联通。
要彻底断绝制造天轨星辰的可能性,张嗣源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更何况是杀到墨序之中没人再敢涉足的地步。
序列之下,皆为蝼蚁。
可序列之上,在自己父亲这种人物的眼中,也不过是稍大的蝼蚁罢了。
“好了,能跟老夫在这里东拉西扯这么久,看来你的伤势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样我也就能放心离开了。”
陷入沉思之中的张嗣源闻言猛然回神,忙声问道:“裴叔你这是要离开成都府,那些青城山信徒不管了?”
“该跑的都跑了,剩下的也都处理好了,用不着再呆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裴行俭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张嗣源笑道:“首辅命令,让我即刻前往江西行省,帮李钧压阵,顺道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能捡。”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缺席?”
张嗣源翻身跃起,“我得让我钧哥帮忙宰了浮黎,好好出了这口恶气。”
裴行俭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没有理会身后眉飞色舞的张嗣源,自顾自大步出门。
浮梁,赣地饶州府北方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城。
此地曾经因为太过于靠近金陵而被龙虎山所遗弃,境内道门凋敝,香火寥落。
可在今年新岁之后,随着龙虎山的重新崛起,大量信徒不断涌入赣地,再加上金陵儒序的主动退让,竟让这里重新焕发生机。
五月梅雨连绵,唐道成被数名年轻弟子簇拥着,走进了位于城北的一家规模很小的修道精舍。
对于这种没什么油水的小精舍,放在以往,身为浮梁道宫麾下执道人的唐道成根本不屑一顾。
若不是收到风声这里可能有其他势力的奸细藏匿,他甚至连城北这块穷人聚集的贫民窟都不会踏足。
这间名为“朝道”的精舍颇有一种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的感觉。
人一进门,迎面便是一对黑底金字楹联,上联写着“含香弄梦通仙域”,下联则是“卧云香榻吐春风”。
“有点意思,倒是跟那些挂满各种神佛投影的浮夸精舍不一样。”
唐道成似乎并不着急进门抓人,而是慢悠悠的打量起精舍内的环境。
就在这时候,角落的阴影里突然蹿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刚刚靠近,就被唐道成的手下弟子轻易制服。
“进不得,黄梁洞天进不得啊!”
形如乞丐的男人被绞着双臂,却倔强的向上昂着头。
一张皮包骨头的恐怖面容正正对着唐道成,形容枯槁,头顶的道髻宛如一团泛黄的杂草,嘴里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
“你倒是给我说说,为什么洞天不能进?”
唐道成两眼眯成一溜缝隙,满脸堆笑。
可周围熟悉他的弟子却知道自己的师傅已经动了杀意。
这也正常,敢在龙虎道国境内说这样的话,那就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黄梁洞天是吞骨的兽口,是吃人的魔窟,谁进去谁就是死!”
只见那乞丐如同失魂一般,根本没察觉到周围人阴冷的目光,踉跄着抢到那楹联旁,伸出枯枝般的手臂拍打着墙壁。
“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看看!”
男人瞪着一双浑浊的眸子看着唐道成,幽幽笑道:
“不懂吗?那贫道来教你念,这叫飞升驾鹤,翅下青山尽埋善信骸骨;立地成祖,门中屋宇全是道徒尸身。他要吃我们成仙,要吃我们成仙啊”
男人爆发出一声长吟,接着像是耗尽所有力气般,贴着墙壁滑坐在地。
“这还没进门,居然就遇见了一个不知死活的鸿鹄谍子,看来今日道爷的福运不错啊。”
唐道成暗中欣喜,抬手示意弟子散开,踱步走到男人面前,缓缓蹲下。
“告诉我,是谁教你这么念的?”
男人双眼空洞,喃喃道:“是梦中人,他告诉我赣地盘龙卧虎,山上住着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黄梁鬼?”
唐道成眉头微皱,如果这个男人只是被黄梁鬼影响了神志,那这份功劳可就不值钱了。
毕竟那些东西在黄梁之中神出鬼没,自己可没本事入梦去抓他们。
“你知道山上最大的怪物是谁吗?”
就在唐道成盘算之时,男人如回光返照般爆发出一股力气,突然挺身靠近,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几乎要把脸撞进唐道成的眼中。
“他姓张,是个连自己儿子都要吃的邪魔。等他吃腻了我们这些普通信徒,就该对你们下口了。再不跑,这里的人都要死,一个都活不了。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