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已经身死道消的张希寿便是最好的选择。
张崇源蓦然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道:“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单单怪罪于伱一人。是本天君低估了那群邪魔的阴狠狡诈,主责在我。”
“是弟子的过错,只求天君能够再给弟子一次机会,这一次弟子必将邪魔就地正法,如若不能,甘愿散道!”啪。
绕梁不休的誓言中,掺杂入一声轻响。
半空中悬浮的法眼,眼眸缓缓合拢。
“玉山县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崇源重新拾阶而上,迈开的脚步突然一顿,一双凤眼微眯,回头冷声问道。
“李钧已经淬炼了内功,能够将他的气机完全遮蔽,天轨星辰根本无法锁定。”
张清羽从地上站起,轻声回道:“希寿天师让我启用‘贪狼’进行覆盖打击,而他则决意牺牲自己,将李钧拖延在玉山道宫附近。”
天师重归紫金蒲团之上,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那怎么会失手?”
“希寿天师被封存的时间太长,序位实力退化严重。而且在神念无法锁定的情况,他只能无奈选择跟李钧近身搏杀。‘贪狼’尚未蓄势完毕,他就已经死在了李钧的手中。”
“李钧.”
张崇源咬着这个名字,眉宇间杀意凛然。
“一道天雷没能诛杀邪魔,反而轰碎了一台三品黄梁主机,打掉了本天君手中一个白玉京仙班排名六十的地仙席位,当真是魔威滔天啊!”
道四易得,但地仙稀缺。
如果说黄梁洞天是道序修炼的最佳道场,那仙班席位便是加快修炼速度的最佳辅助。
而整个白玉京内,也不过只有区区一百个地仙席位。
曾经一个递补的位置,便引动道序各方派人进入倭区争夺。
现在为了顺利调动‘贪狼’,张崇源便将一个排名六十的地仙席位拱手送人,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从希寿天师传回的画面来看,李钧虽然依旧停留在序四,但至少已经淬炼了三门武功。而且从他展现出的强度来看,根本不是同样淬炼三门武功的门派武序能够媲美”
张清羽话音顿了顿,沉声道:“李钧现在恐怕已经可以比肩主战序列的寻常序三。”
“比肩?”
张崇源轻蔑道:“就算是真真正正的武三雄主,龙虎山也杀过。”
“所以弟子认为现目前最为棘手的问题是如何改变我们被动挨打的处境,将他们从广信府的地界挖出来。”
张清羽缓缓道:“弟子怀疑他们身上携带有能够隐匿位置的造物,因此寻常的天轨星辰根本洞悉不穿,只有动用‘南斗天机’.”
“一颗‘北斗贪狼’就需要本天君拿出一个地仙席位去换,你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去申请动用‘南斗天机’,又会是个什么价钱?”
张崇源冷笑道:“白玉京里那群人做不出雪中送炭的事情,但论到落井下石可都是个中好手,跟他们示弱,只会被狠狠撕下一大块血肉。”
张清羽试探道:“张天师他老人家拥有‘甲字天仙’的席位,可以直接调动任意天轨星辰.”
“一样是群狼环伺。”
张崇源摇了摇头:“而且现在张天师正在合道的关键时刻,手里的权限不能挪动分毫。”
“那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入手了。”张清羽叹了口气。
“这就是本天君将事情交给清羽你来办的原因所在。”
张崇源垂下眼眸,柔声道:“天师府内有‘张’这个姓氏的道序不少,但论到机敏识人、处事干练,没人能赶得上你。当年你升任玄坛殿监院,正是本天君一力支持。”
“大天师的恩情,弟子一直铭记在心。”张清羽抱拳拱手。
“山中无日月,一晃连你也站在了晋升序三的关隘前。”
张崇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清羽你如今在白玉京地仙内是多少席位?”
张清羽恭敬回答:“回大天师的话,地仙四十三位。”
“这个位置低了,要完成三千年轮回历练时限的仪轨要求,得耗去现世近乎一百三十年的时间啊。”
张清羽躬着身子埋着头,静静等着后话。
“把这件事情办好,本天君帮你把席位往前挪一挪。进了三十以内,成就序三的机会也会大上不少。”
“多谢大天师!”
张清羽的呼吸陡然急促,似要压不住心头的兴奋。
“清溪身死道消,这是我没有算到的意外,也可能是天意注定如此。”
紫金蒲团上,张崇源的表情略显萧索,也没有再用高高在上的‘天君’自称。
“如果张天师不能走出‘合道’的路,那我迟早也会面临被封存的结果。”
“崇源天师.”
张清羽情不自禁惊呼出声,却被台上人扬手打断。
“道序入道、修道、合道、得道,少了任何一步,最后的结局都是散道。”
张崇源柔声道:“养儿防老,这是俗世凡人的说法,本不该存在于仙家之中。可仙路难测,在道基衰败的那天,我也需要有人护我周全。清羽,你可愿成为我张崇源的道子?”
张清羽咬紧牙关,表情泫然欲泣。
不过内心到底是真喜是假悲,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弟子愿意护持天君长生。”
“足矣!”
张崇源一声长笑,挥袖道:“退下吧。”
提举署外,天色一片阴沉,似有雷雨将落。
离开大殿的张清羽并没有着急驾鹤飞行直奔闪山下,而是漫步于山间石道,朝着玄坛殿所在走去。
事态的发展比他预想的更加顺利,现在筹码已经放上桌面,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赢下这一局。
“参见监院大人。”
往来的道序望见张清羽纷纷侧身让路,拱手行礼。
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往日不苟言笑的监院,今天却是满脸笑意盈盈,破天荒的点头回礼。
轻车快马直入玄坛殿深处,张清羽回到自己的居所中,在房门扣拢的瞬间,他眼前的视线蓦然一暗。
视线再次亮起之时,张清羽已然置身于一座人声鼎沸的古城之中,长街两侧张灯挂彩,入目所至皆是一片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
张清羽站在一角屋檐下,望着不远处攒动的人群,一名杂耍艺人正在卖力表演着看家的手艺,引得周围阵阵惊呼。在人群外围,一张无人问津的算命摊子,体型魁梧到根本不像修道之人的邋遢汉子正翘着脑袋,乐呵呵的瞧着热闹。
“道长.”
张清羽一屁股坐到摊位前的长凳上,摊手伸出,笑问道:“能否给我算上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