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秦淮河站后,荣麓乘车一路往南,横穿整个中部分院所在的善和坊,直往城外。
暴雨打山,松涛如浪。
山林掩映之中的草庐小屋透出炽热的火光,铁锤敲击钢坯的清脆韵律在雨中格外的清越绵长。
荣麓在山脚便下了车,一路拾阶而上。
草庐的门大敞着,赤裸着上半身的魁梧老人迎着冷风,在炉边操锤锻刀,肌肉贲张的手臂每一次落下,都是一阵的火花四溅。
没有墨甲的帮忙,也没有其他任何器械的辅助,就连煅烧的工具都是最原始的泥塑锅炉和手拉风箱。
眼前这一幕,让荣麓有一种回到了前明时期的荒谬感。
“您还是一如既往钟情于这种古老的方式。”
荣麓显然跟老人很熟悉,自顾自坐在草庐的门槛上,听着身后铿锵脆音,看着远山雨雾绵延。
“不依靠任何外物,只需要一双手就能锻打万物,这才是地道的墨序匠人。”
“您的意思是,现在的墨序都是错的?”
“地道和错,是两回事。”
老人把已经初具雏形的钢条举到面前,打量了几眼后,重新插入炭火中。
“随着时代的发展,新的事物必然会接连不断的涌现,但这也不能代表传统的东西就是错的。甚至在一些紧要关头,传统的东西通常比新兴的东西要靠谱。”
“您是在说刀和枪,还是在说我们和明鬼?”
“我是在说新和旧。”
荣麓微微皱眉,没有没耐心继续跟对方讨论这些玄之又玄的道理。
“我去看了秦淮河地龙站的现场,肖涿的小队全军覆没,死的很惨。”
老人拿起一张帕子,擦拭着身上的汗水,闻言笑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是谁下的手吧?要不然你不会这么着急来这里见我。”
“是李钧。”荣麓斩钉截铁道。
“该来的,迟早总会来。预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老人淡淡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知道了敌人是谁,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难办。”
“唯一的活口是秦戈,但他有点问题,我感觉他没有跟我说实话。”
“这种小事就不用跟我说了,是一劳永逸也好,将计就计也罢,你看着办。”
“我需要长老院直属卫队的调动权,以他们作为围剿主力。”
“可以。”
“还有一批课题组最新研发的设备,用来削弱和限制李钧。”
“没问题。”
老人答应的毫不拖带水:“在孟席掌管兼爱所的时候,你就一直做得很好。现在轮到我接手了,一样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你。荣麓你要记住,虽然兼爱所的所长是我,但实际握着这把利剑的人,是你。”
话说至此,老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正是如今执掌兼爱所和尚贤院两大权利部门的中部分院副院长,刘仙州。
“您让我留意的,那个叫王旗的普通人,这次也出现在了地龙站。”
“他死了?”
背对着草庐的荣麓,从老人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紧张。
“应该没有,现场没有发现他的尸体。”
“那就好,他现在可还不能死啊。”
刘仙州将观察炉中火苗的目光挪到荣麓的背影上。
“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这么紧张一个蝼蚁都不如的小人物?”
“不该问的,我不会问。需要我知道的时候,您自然会告诉我。”
荣麓的态度让刘仙州十分满意,自己正是看中对方这一点,才会在接手兼爱所后,没有选择将他撤换。
“没什么不该问的。”
刘仙州轻笑道:“我之所以会这么重视他,是因为这个王旗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一个明鬼。”
荣麓悚然一惊,惊呼出口:“明鬼?!”
“对,明鬼。准确的说,是一个载入人体内的明鬼。”
“怎么可能?”
荣麓喃喃开口,这个消息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身为一名墨序四,他对于明鬼自然是十分了解。
远在先秦时期,墨家便已经提出了‘明鬼’这个词。但如今的大明帝国普遍认为,那时候的‘明鬼’只是一种概念学说,并不是实际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