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道序站在飞剑之上,浑身戾气滚滚,森冷的目光定定看着私兵群的深处。
邹四九和袁明妃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在江户一战之后,陈乞生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不止言语极少,而且杀气极重。
其中的缘由,邹四九他们自然知晓,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对方。
陈乞生身影落在两人身前,四品墨甲长军以剑形悬停他的身侧。
在他脚下,有阴影宛如一线浪潮飞速蔓延向前。浪潮之中人影绰绰,有拈花佛指、有狰狞兽爪、有蝶翅轮廓,重重迭迭不知道有多少未知的存在,在墨色浪潮之中挣扎,朝着那群门阀私兵汹涌而去。
几乎在同时,暴雨般的枪声响彻天地!
“玉璋,你是难得的人才。”
卢宁示意跪在地上的陆玉璋站起来,笑道:“你明明知道倭区锦衣卫是个不好惹的马蜂窝,但还是敢利用他们积攒资本,为自己的家族买来一个广大前程。单论就这点胆魄,儒序里很多后辈都比不上你,包括你的父亲陆湖政也是一样。亏他还以为陆家的崛起是因为他,愚蠢到想出卖你这个陆家的麒麟子来保全自己,真是不知所谓。”
卢宁话音顿了顿:“不过这一次,有一步棋,你却是走错了。”
浑身血色斑驳的陆玉璋恭敬问道:“大人您说的这一步,是不是不该拉卢家下水?”
“当然不是,拉卢家下水是在意外出现之时,你唯一能够保命的选择。换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卢宁摇了摇头:“你的错,是不应该在陆成江出事之后就着急杀人灭口,而是该把那些锦衣卫家眷握在手中,或者把他们的意识传入黄粱梦境。”
“如果你选择这么做,那你现在就会有一张足矣让倭区锦衣卫投鼠忌器的护身符。面临的局势也不会像此刻这般被动,只能剑走偏锋,让卢泉和绣月这种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来帮你转圜局势。要知道苏策手下这些人,只能用人命和鲜血能让他们安静下来听你说话,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多谢大人指点,玉璋受教了。”
陆玉璋说道:“那大人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应付那群匪徒?如果您想要和李钧和谈,我可以去跟他谈。如果他要我的命,玉璋双手奉上。”
“年轻人还是欠缺了一点沉稳,你用不着这么着急在我面前表明忠心。”
卢宁一语道破陆玉璋的心中所想,轻声笑道:“我既然没有杀了你,就不会再把你推出去送死。卢思义虽然不成熟,但有一点却说的很对。现在看李钧不爽的人有很多,杀了他,能让不少势力承我们的情。”
陆玉璋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但是那些人的情谊,恐怕并没有大人您想象中值钱。”
“那要是他的命和新政有关呢?”
陆玉璋眉头紧皱,似乎对卢宁的话感到不解。
“在首辅大人的计划之中,新政的第一阶段本该以苏策的死作为结束。但智者千虑,必有一疏,谁也没想到在最后却出现了一个小偏差,让李钧他们这群锦衣卫活了下来。”
卢宁笑道:“这点偏差虽然不影响大局,但毕竟还是让首辅他老人家丢了些脸面。现在新政第一阶段最后的余韵就在李钧身上,如果我们能够帮首辅大人把这最把后一个句号补好,就算算不上一个人情,但只要能让首辅对卢家多点笑脸,那对于卢家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玉章你知道吗?以前的大明帝国可没有辽东行省,只有一个辽东都司。虽然改制为省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那些自以为是的老牌门阀依旧只把‘两京一十三省’看为正统,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一次首辅大人决定推行新政,儒序内部有很多人准备骑墙而观,更有甚者在暗中萌生反心,想要吃里扒外。但在我看来,他们不过都是在找死罢了,无论有没有他们,新政都必定会成,首辅大人也一定会登上序一之位,宰治天下。”
卢宁的面容上闪动着如有实质的浓烈光彩,让站一旁的陆玉璋不敢抬头直视。
“这一次卢阀将为新政的先锋将军,为首辅大人扫平所有敢于挡路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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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宁垂下眼眸,朗声道:“所以玉璋你敢不敢接手你父亲陆湖政辽州知府的位置,为我卢宁当一次冲锋陷阵的马前卒,为自己搏一份锦绣前程?!”
没有任何犹豫,陆玉璋的身体轰然砸向地面,以头抢地。
“陆玉璋甘愿为大人您牵马坠蹬,肝脑涂地,以死相报!”
“好!”
卢宁朗声大笑:“从今日起,你改陆为卢,为我卢宁的外子。日后你我父子二人斩风劈雨,携手并进。”
“多谢父亲。”
“父子之间用不着这样客套。”
卢宁扶起陆玉璋,神情慈祥道:“作为你我父子今日结缘的见面礼,一会为父便将那群枭匪的头颅送给你,让你卢玉璋的名字响彻整个大明帝国!”
陆玉璋闻声动容,在亲手砍下自己父亲头颅之时都不曾有半点波澜起伏的眼眸中,此刻竟猩红一片,泪光点点。
就在陆玉璋搜刮肚肠,盘算着该如何感谢这伟岸父恩之时,一股莫名的心悸直窜头顶,死死捏住他正要张开的嘴唇。
轰!
在这对父子或惊或怒的目光中,一道身影从天花板上炸开的窟窿中撞了进来。
烟尘徐徐消散,露出一双缠焰眉眼。
李钧着甲持枪,一身是月。
匪焰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