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钧抬眼看去,此刻的山崖之巅,屹立着一道魁伟霸道的身影!
披在肩头的黑色羽织迎风舞动,眉心处三片龙鳞金光流动,双臂上妖冶的神鬼刺青在火光的映照下宛如活物,舞叉弄戟,凶恶瘆人。
“原来老子算漏的变量是他!”
邹四九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拖着那把巨型绣春刀,埋头狂奔到李钧身后。
“为什么不吃了他?你应该也感觉到了那股渴望吧?”
荒世烈指着李钧脚边的尸体,“吞下这个农序五春帝令的基因,你就可以破锁晋序了。”“破门派武序的锁,走伱们的路?”
李钧双拳不断松开又再次紧握,试图唤醒身体内因为恐惧而骤然冰冷的鲜血。
“都是路,有什么不同?”
“一条是已死的绝境,一条是通天的坦途。”
李钧神情冷峻,“换做是你,你怎么选?”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荒世烈自嘲一笑,“不过你眼中的绝境,却是我这么多年来苦求难得的生路,这一点还真是讽刺啊。”
他话音停顿片刻,似笑非笑,“不过,你这次不选择与我同行向前,非要分出一个前潮后浪,那从今往后大家可就是敌非友了啊。”
“武序这口锅不大,容不下两个勺子抢饭吃。你和我注定要分出一个高下胜负,用不着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李钧神色轻蔑,“而且在这座犬山城,我的朋友也有不少,不缺你这一个。”
话音刚落,身后便有风声掠动。
“没想到堂堂倭区四大公司之一荒世集团的东主,居然会孤身一人悄然潜入犬山城,还真是一件稀罕事啊。要不要我现在帮你把消息传遍整个倭区锦衣卫,让大家都来看个热闹,听个稀奇?”
谢必安停步站在李钧左侧,腹部缠满厚厚的绷带,脸色发白,没有半点血色,唯有一双眼睛却有精光跳动,亮的骇人!
“一个名序七察士,一脚踩死都懒得低头的小角色,就是你口中的朋友?”
荒世烈抱臂胸前,神色睥睨,披肩的长发迎风狂舞。
“道爷是说闻到一股什么臭不可闻的味道,原来是你这个倭民的口气这么大啊。”
李钧身后一个土包上,一身道袍破烂不堪的陈乞生满脸惫懒的蹲在那里,一抹颜色轻淡的尾焰在他的头顶来回游走,细看之下才能看到那柄与长夜同色的漆黑飞剑。
荒世烈双眼微阖,“你就是那个差点被老丰臣打死的那个道门天师?”
“我跟那个铁匠之间的债,迟早要去找他算个清楚。不过道爷我现在不止是龙虎山天师,还是犬山城锦衣卫百户所一号特聘客卿,陈乞生!”
三枚雕版符篆悬于道人身后,青光阵阵。
荒世烈冷笑道:“装模作样,你还有权限能够请动道祖?”
“道爷说有,他就得有。”
陈乞生弹了弹手指,“你要是不服,可以试试。”
“马爷,马爷~”
欢快的声音从李钧拳上的指虎跳出来。
“丫头乖,马爷一会再陪你玩。”
黑色的墨甲向前一步,正面甲片层层剥离分开,将李钧赤膊的身躯包覆其中。
一枚红眼落在李钧眉心之前,传出一个压着怒火的苍老声音,“犬山城锦衣卫百户所二号特聘客卿,马王爷!”
“妈了个巴子,今天这日子真是邪了门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着急上门送死?”
一个充斥着凶戾的声音由远及近,浑身染血的范无救终于赶到,站在李钧的右手位置。
手中的绣春刀已经崩口卷刃,抗在肩头的‘背嵬’还裹着浓厚刺鼻的硝烟味道。
“就你叫荒世烈啊?”
邹四九坠在最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肃穆凝重,双手擦着鬓角,把散乱的发型重新梳好。
武序虽然不入黄粱,但决心搏命的阴阳又怎么可能只是一头硕鼠?
“义气可佳。”
荒世烈嘴角依旧挂着轻蔑的微笑,“不过很可惜,杂鱼始终就是杂鱼,哪怕集合的再多,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你要是不服,可以试试。”
李钧将陈乞生方才的话语重复一遍,俯身将脚下一团混杂着松山鲜血的泥土抓在手中,“这个位置风水不错,埋你正好合适。”
甲片翕张,气流扰动,掠过李钧充斥杀意的眉眼。
拳上的指虎冷光熠熠,身侧的巨刀兀自颤鸣。
白发青年牙关紧咬,械心悍卒满脸狞笑。
飞剑拽着尾焰,符篆照应长夜。
陈乞生和邹四九并肩而立,对视一眼,三块悬浮的雕版符纂将两人笼罩其间。
就在此刻,肆虐一夜的风雪终于平息。
乌云散开的清亮天空,一颗渺小却异常明亮的星点恰好停留在这片山崖之上。
“决死亡命,破釜沉舟。”
荒世烈沉默片刻,口中突然爆发出一声长笑:“如果不是同序之争,或许我也可以来你犬山城锦衣卫户所当一名特聘客卿。”
“锦衣是明服,不是倭衣。”
李钧淡淡回道,有暗红色的腥臭血水从左手的拳缝之中滴落。
荒世烈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他眸光冷冽,深深看了李钧一眼。
“那下次就让我跟你看看,到底是你的明服,还是我倭衣,能当得上鲜花着锦这四个字!”
轰!
山崖碎裂崩塌,飞扬的尘土趁着大雪歇息的间隙,张牙舞爪。
神鬼的刺青收敛凶恶,魁伟的身躯融于夜色。
范无救颓然坐地,彻底无力动弹。
谢必安猛吐一口长气,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
陈乞生看着眼前这具如同饿狼一般扑来的墨甲,连忙高举双手,闪身让来。
“邹四九,你个王八蛋,你给老子过来受死!”
“马爷,真不怪我啊。是小花她自己要这样的。”
邹四九甩腿狂奔,仓皇逃窜。
“叔,你在想啥?”
李钧并未出声,只是静静眺望着远处大火渐熄的城市。
而在他的心中,却有一把烈焰在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