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门本来是为了遮羞,却反而让苟局显得更羞,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众人牢牢注视着意气风发走出门外的王子虚,有一刹那间,张苍年觉得,好似时光倒转,回到了王子虚刚刚来单位那一年。
但是画面一转,又回到了此时此刻此地。王子虚还是那个胡子拉碴的三十岁中年,眼睛里光芒依旧,但少了几分单纯,多了几分狡猾。他从同事身边经过,从张苍年、郭冉冉、向志强、宋应廉、刁怡雯身边依次经过,不发一言。同事们也不发一言。在万众的簇拥中,他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今夜,刁怡雯的竞选小团队彻夜无眠。一直到凌晨三点,他们还在聊王子虚的事。
他们尚且年轻,对于大领导没有概念,只朦胧地觉得那是一尊庞大且强力的存在。原本在他们心中,苟局已经是此方天地间最为权势滔天的强者,可结果只是因为大领导的一个态度,苟局就必须屈辱地向一个办事员低下头颅。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如果王子虚真的有才华,为什么他却甚至不能在《西河文艺》上刊登作品?如果王子虚有背景,那为何他又在办事员的级别上蹉跎了九年?
如果王子虚没有才华也没有背景,他是如何做到得到大领导认可的?如何让梅主任直白地开口说我就是来给他撑腰的?
一夜之间,王子虚的身份和形象变得扑朔迷离,这个单纯的老实人,变成了山中老人般的存在。而回想起他们日间的所作所为,每个人都内心冰凉,生怕黑暗中的山中老人来找他们秋后算账。
唯一睡了个好觉的是刁怡雯。下班后,她回到自家二层高的小别墅,在她那个当副县长的爸爸回家后,谨慎地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她父亲愕然半晌后,和她那个副厅长的妈讨论了一番。两人讨论了各种可能性,分析了王子虚的背景和沈剑秋的态度,最后商量出了一个最稳妥的办法。
“那你就先不拿这个优秀吧。让给他算了。”爸爸说,“你拿不拿优秀无所谓,平白弄出一个敌人来,不是很好。回头也照顾一下苟局的情绪,跟他把你的想法说清楚。”
刁怡雯点了点头,父亲说:“有的时候越是看起来不起眼的角色,越是要小心。你不要这个优秀,还有一万种办法早日提拔,但小角色很容易跟你鱼死网破。一定要牢记,小心驶得万年船。”
刁怡雯点了点头。
到了第二天,她发现西河再次被王子虚这事引爆,第三天,甚至传扬到了境外——隔壁县,她父亲以局外人的视角又听人说了一次这件八卦,这次唏嘘不已又有新感触,不过他坚信自己的处理方式没问题。
当然,这都是后话。当时苟局留梅主任吃饭,梅主任不留,让王子虚下楼送他。
王子虚将两人送下楼,刘科长把讲话稿给了他,说:“还记得吗?形成一份新闻稿,到时候发给我就好。”
王子虚说,好。
刘科长开车来的,梅主任上车前,回头看了王子虚一眼,说:“你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当官,既然志不在此,就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虽然伱不来我们府办,我也还是祝福你。毕竟你帮过我们一个大忙。至于《西河文艺》的事情,你还是去他们编辑部看看,你的水平不至于上不了。”
王子虚点了点头。
梅主任又说:“你就跟林峰一起去,他跟我说过你的事,他肯定愿意带你去。”
王子虚说,好。
“王子虚啊王子虚。”梅汝成最后说,“既然你想给自己过去的人生一个告慰,你该获得一次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