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时期,驿站和急递铺的民间信件传递大幅度减少,基本上只做朝廷的信件传递。
可从永乐朝开始,这种情况就有所改善,驿站和急递铺也开始接民间信件和包裹,到这一朝,更是扩张到了前宋的规模。
驿站在这一行业有天然的优势。
老朱为了能够及时收到各地衙门的公文和信件,方便军情传递,急递铺根据各地情况不同,每十里、十五里和二十五里设一铺。
这个铺展密度,是任何民信局都比不上的。
潘筠在三清山时,要给大同的父兄写信,不也只能通过急递铺吗?
因为大集上只有急递铺。
而这些信件传递,都要依靠驿站的铺兵,除了个别紧急的军情信件,朝廷的机密信件外,基本上由地方上的役丁充作铺兵来完成。
而役丁服役,意味着他们没有工资,只有基本的食宿,要是像这位铺兵大哥一样,服役三个月后又被罚役三月,不仅错过了春播,还错过了夏收,连家庭收入都保证不了,怎么养家?
之所以改口叫他大哥,是因为他说他才二十六岁。
看着他皱在一起的眼角,两鬓霜白的头发,潘筠心里有些堵,他就比王璁大几岁,看上去却比王费隐年纪还大。
潘筠扭头和妙真道:“让牛跑快点。”
妙真应下,抽了一鞭子,让牛朝县城快速跑起来。
车直接到县衙,铺兵连忙抱着怀里的背包下车,却也不敢把两个大包裹留在牛车上。
“不是信不过道长,而是这是规矩。”
潘筠知道,他一定是在这上面吃过亏,所以哪怕遇到再好的人也不敢不守规矩。
潘筠点头,帮着他把担子扶到肩膀上,然后不动声色的在他腰间塞了两张迭好的黄符。
男子挑着担,背着背包走进县衙。
背包里的东西就是县衙的公文。
接收公文的文书看到他就眉头一皱,喝道:“怎么此时才来?你足足迟了两个时辰。”
男子弓着腰道歉,解释道:“前几日下的雪化了,路上难行,我昨日摔了几跤,夜间露宿,也怕地上的水湿了公文,所以……”
“我不听这些,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送迟,县令几次开恩,你越发得脸了,也就最近没有紧急公务,要是有急务,耽误下来,你一条命也难赔。”
男子几乎落泪,哀求道:“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实不是故意的,运送信件本是轮班,但我已经连续三个月送信……”
“那是你们驿站的事,我们县衙不管这些事,你要不想送信,去和你们铺司说去。”文书扭头和旁边的人道:“按律当打他五板子,你带他下去吧。”
男子不敢辩解,跟着差役下去打板子。
这种事他已经熟悉,擦了擦眼角的泪就去院子的长凳上趴下。
孙桂生急匆匆从他身边经过,见状一顿,脚步一转就拦住拿着大杖过来的孟大东,“孟哥,这杖我来打吧。”
孟大东皱眉,“怎么,你没事做了?”
孙桂生卷起袖子道:“这不是在外头受了气没处撒吗,正好让我去去火气。”
孟大东一听眉目散开,笑道:“行啊,这差事就给你了,好好打,这老东西不长记性,就给送几个月的公文,这都迟几次了?”
孙桂生应下,接过大杖就站到男子身边,核对信息道:“苏大山,南坡村人,没错吧?”
“没错,没错。”
孙桂生:“失职,罚五杖,罪名也没错吧?”
苏大山:“没错。”
孙桂生就道:“好,现在开始行刑。”
孙桂生猛地抬起大杖,狠狠地往下一拍,啪的一声巨响,但苏大山一愣。
孙桂生也一愣,狠狠地瞪了苏大山一眼,苏大山反应过来,嗷的一声惨叫起来。
本往这边走了两步的孟大东停下脚步,继续歪靠着看热闹,见孙桂生是高高举起,狠狠落下,但每次都临到头泄力,且拍在对方肉最多的屁股上,不由的冷笑一声。
论打板子,全县衙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聪明。
孙桂生说要去火气,但每一板都避开了苏大山的要害处,这是看不上他行刑的手段了。
不过,孙桂生得县令看重,孟大东没打算点破。
孙桂生打完五杖,就把大杖递给孟大东,笑道:“孟哥,麻烦你了。”
孟大东皮笑肉不笑的接过,“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