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过被警钟声吵醒,立刻冲了出来,大声呼喊着农会管事稳住局面,巡逻队集合。
刚下达命令,就见周围的管事皆呆在原地,仰着头看向远方。
周遭嘈杂,哭泣声哀嚎声渐渐拉远。
他蓦然转头,只见粮库的方向火光冲天,橘黄夹杂着赤红,照亮了半边天空,如同末日。
李过一颗心仿佛坠入深渊,失魂落魄的呆呆发愣。
郑管事满脸惊慌跑了过来,死死抓住李过的手臂,五指仿佛要深陷血肉,大吼道。
“救火,快救火,快救火啊。”
李过这才反应过来,顾不上在营地中闹事的兵丁,带着巡逻队拼命向粮库敢去。
上百巡逻队青壮冲到了粮库旁边,只见原本高高的粮库早就变成了一片火海,熊熊燃烧的烈火直冲云霄,炽热的火浪仿佛要将人蒸干。
众多巡逻队青壮看到这一幕,眼眶欲裂,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才能克制住颤抖的身体。
要知道,这可是饥民营地所有的存粮。
这些粮食烧光了,不知道会有多少饥民吃不上饭,最终只能活活的饿死。
“救火。”
不知谁一声大喊,所有的巡逻队青壮都疯了一样冲了上去。
他们宛如飞蛾扑火,用微不足道的力量去试图抗衡火灾。
无数饥民也看不下去,纷纷加入救灾中。
所有容器都被利用起来,蜂拥的饥民用木盆装水,用双手捧土,用仅剩的衣衫扑火,可是在成千上万饥民不知疲倦,不怕危险的拼命扑火下,火焰丝毫没有减弱。
天意不可违,在滔天的火焰下,只考双手和简陋工具的饥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
李过望着被烈火烧焦头发的饥民,又看着被烧伤手足依然跑着汲水灭火的巡逻队情况,痛苦的闭上眼睛。
“拆毁粮库周围窝棚,挖掘土地建立隔火壕沟。”
一声压抑着绝望的命令,周围疯狂的饥民全都冷在原地。
“李过,你想干什么?现在我们要救火,要抢出来粮食。”
郑管事拽住李过的衣领,愤怒的大吼。
李过无比冰冷的看着他,“所有人离开,召集青壮挖掘壕沟。”
“李过,你是想让乡亲们全都饿死吗?”
郑管事死死盯着他,然后扭过头对青壮道。
“收集棉被浇上水,跟着我冲进去抢粮食出来。”
李过上前死死拽着他,咬牙道:“你知道这样要伤亡多少人吗?”
“伤亡?没有粮食,延安府八九万饥民要饿死一半人。”
说完他甩开李过,大吼道:“乡亲们,不怕死的跟我冲,我老郑打头,拼了。”
“拼了。”
“拼了。”
破旧肮脏的棉被披在身上,立刻有人将冰凉的井水浇上去。
郑管事双眼通红,怒吼一声就向着火海冲去。
数百青壮死死拽着棉被,如同脆弱的飞蛾,前仆后继地冲进火海里。
周围的饥民双眼含泪望着这壮烈的一幕,火焰在他们眸子里闪烁,希望和绝望互相交织,映照着他们灰暗的脸庞。
一些青壮热血喷涌,竟然直接用冷水浇完身子,就不管不顾的跟着往前冲。
李过连忙召集人上前拉住他们。
烈火无情,郑管事带人从火势较小的地方冲进去,顶着热浪扛起粮食就往回赶。
高温灼烧棉被,蒸干了水分,连同皮肤都像是要融化。
等到郑管事冲出来,早就满脸烟灰身体多处烧伤。
可是他浑然不觉,焦急的让人给自己浇水,就要继续冲。
上百饥民青壮跟着冲进去。
可是随着土墙边的粮食被抢回来,饥民们就要不断深入。
李过望着川流的饥民,敏锐的感觉到了人数在减少。
他疯狂冲上前,大叫着阻止饥民。
可是粮食就是命。
他们受过饿,吃过苦,知道饥饿到极点的生不如死。
就算被烧死,他们也不愿意活活饿死。
饥民将李过推翻在地,不顾阻拦还想抢救粮食。
这时候一群饥民青壮从火海里冲了出来。
他们浑身烟灰扑倒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看到有人还想冲进去,有人爬起来阻拦,大声道。
“别进去,里面烟太大,好多弟兄被呛死了。”
李过疯狂冲上前,扯着他怒吼道:“老郑呢,老郑在哪?”
那人茫然的摇摇头。
他身后一人带着哭腔道:“郑管事被房梁砸住,活活烧死了。”
李过只觉的天旋地转。
“我们去救郑管事。”
有青壮不相信,大吼着想冲进去救人。
李过一脚踹翻他,双眼血红的怒吼道:“谁都不许去,都去挖隔火壕沟。”
青壮们都不愿意离开。
李过叫来挖壕沟的巡逻队,将饥民全都赶了出去。
烈火熊熊燃烧,净化一切。
李过望着冲天的火光,默默不语。
他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好好的饥民营地,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又要怎么做?
府衙中,李毅被关在厢房中。
不得不说,这两天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
按察使司不许他出门一步,就是去茅房也是用恭桶,再由人去倒。
虽然难的休息,可是李毅心里却不是很踏实。
虽然用倒卖赈灾粮的把柄吓住王薄均,可是他了解王薄均高傲自大,手段狠辣。
他不会愿意受自己胁迫,定然会想尽办法解决这件事。
不过赈灾粮的事情只有自己和范永年知道,李毅心中并不是很担心。
他之所以心神不宁,是因为今天白天,秀娘没有送饭来。
越想这件事,李毅心中渐渐有不好的预感。
突然,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
李毅打开窗户,只见院中的兵丁正仰头看向远处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