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这话不好听,可对这些人来说,那些会说好话的官员都高高挂起,生怕被他们这些污秽沾染了,眼前这位贵女不一样,这是菩萨下凡来救他们了。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支起来三口大锅,里面熬着暗红色的汁液,然后有人让他们去喝,说是治病的。
有娃娃端着满满一碗喝着,然后瞪大眼睛“爹,是甜的。”
这些娃娃没吃过糖,但山上有甜果子,偶尔能被大人允许吃一个,但却没这么甜,虽然还有些辣,可也是他们从未尝过的甜味。
“俺喝着咋没这么甜。”
有人端了一碗之后急忙喝了一口,又辣又烫,仔细咂摸一下,才能有极淡的甜味,不咋甜啊。
那个给他们打姜汤的大娘喊了一句“我们殿下吩咐过了,娃子还小,喝的里面放糖了,咋了?你这个汉子还要抢娃娃的糖?”
江淮女子彪悍,而容玉招人的时候,就要那种特别彪悍的,能主事的。
那个汉子匆匆走了,一群人哄堂大笑,笑容中还带着些许泪意,他们竟也有这一日,还给娃娃糖吃呢。
这流民之中,除了青壮汉子,孩子也多,一家人若能活下去,便一定会保住自己家的孩子。
于恒沉默的站在容玉身后,犹豫了一下。
“殿下,这算是收拢民心吗?”
容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区别?”
容玉看着那些流民笑出声,然后喝着滚烫的姜汤落下泪了。
“本宫不过是将他们当做人看罢了。”
直到容玉掠过他离去,于恒都不曾回过神来,容玉倒也没打扰他,只点了点那些流民“若是想不明白,就去做事吧。”
容玉看了一眼于恒的样子,不管怎么看,好像都有些蠢,这样的人,真的得用吗?自她来江淮,此人已经震惊多少次了?难道还没有明白吗?
温知渝不知该怎么和容玉说,这样的觉醒,对容玉来说接受起来很容易,毕竟她做的事,本就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而且容玉极幼小的时候,她的母后就给她种下了一颗种子。
但于恒却不一样,他们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不做一个贪官,当个清官就算是好官了,至于俗务,自幼读的是圣贤书,能理清这些俗务就算了不得了。
若是容玉想要于恒这个得力干将,就得接受他一点点的觉醒。
于恒站在那些流民面前,只是将这些人当做人看?
“张老哥,咱们两家还当邻居啊,我刚和二小子瞧过了,那还有还几个屋子连在一起的呢,我们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两家一起做饭,还能省一些柴火。
这些流民,多是一个村,亦或者一个宗族一起的,便是为了路上能有个照应,如今又在一个村,他们恍惚了一下,好像自己只是搬个家而已。
“离着过年还有几日,附近的工厂马上就能开工,坐上一日的活计是十个铜板,按天给银钱,后日一大早开工,明日早上开始招人,且记着些。”管事的处事圆滑,对着这些流民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咱们殿下说了,这样,各位过年的时候也能攒些银钱,过年,总要尝个肉味不是?”
于恒想起商队赶回来的猪崽,甚至还有老母猪,一并被送去了林阳县,说是林阳县,要建造一个大型养猪场,让江淮人人有肉吃。
如今看着这些流民喜极而泣的样子,于恒恍然,他从前,大约只有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好官,却没有百姓这样以为。
青霓却是在忙碌着,从一开始在家中被父亲悄悄教导,到现在她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无人在意她是不是姑娘,青霓眼中带着一簇火光。
容玉说的没错,她只是将这些人看做人罢了,虽然地位低了一些,但却同她一样,是人。
可在古代,一个个不断更迭的封建王朝,朝代的覆灭和新生,都有一个缘故,朝堂不在意百姓。
容玉也不在意,因为她是公主,生来尊贵,容家本就是一方世家,容暄也不是平民皇帝,而容玉更是如此,她从未觉得日子难过过,更别提担忧自己的温饱了,甚至在公主府,她随意丢弃的绫罗绸缎,能养活不知多少百姓。
但现在,她必须在意,因为帝王,本该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