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自己虽得外祖母疼爱,但终归寄人篱下。
母亲早逝,父亲远离,孤身一人,心绪惶惶无所依,比这少年也强不到那里去。
想到这些,心中漾起一阵悲意,抬起头看到贾琮依然温润从容的站在那里,那身影竟有种莫名的宁静安稳之意。
贾母见贾琮很是消瘦单薄,一身旧袍洗得发白,袖口能看到缝补的针脚。
脸颊气色不足,形容着实有些囧困落魄,那里像大家子出来的公子。
和玉姿风流的宝玉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贾琮原先虽也瘦弱,但也不会消瘦成这样。
自从他养好伤势,因担心自己体弱,扛不住这个陌生时代的病害。
便开始每日有计划的健体,俯卧撑、跑步等科目无一日间断。
东路院的厨房受了王善宝家的编派,在吃食上辖制短缺贾琮。
但他有卖对联的十两银子,原是不怕的,没想到又让邢夫人刮了去。
搞得他每日都无法吃饱,又不愿停掉每日的健体功课,于是就成了一场无意识减脂运动。
看在旁人眼里,越发显得有些形销骨立,无形中将东路院克扣吃食的效果放大了。
老太太半辈子沉浸后宅魍魉,便看出其中一些缘故,向坐在下首的邢夫人横了一眼。
她虽厌弃这孙子,但他身上流的也是贾家血脉,搞成这般寒酸样,丢的还不是贾家的脸。
这大儿媳身为嫡母,做派小气,毕竟是小门户出身。
没有二儿媳出身大族,事事都往大处计量,也怪不得她看不上大房。
邢夫人被贾母撇了一眼,多年的婆媳,那里不知道究竟。
她心里臊的慌,随即狠狠瞪了贾琮一眼,心里暗道,这妓子生的货,一来就没好事,回去再与他算账。
贾琮虽外面有些窘迫,看起来不太讨喜,但贾母和王夫人等见多了人。
还是能看出他五官长的极清俊,转而一想,他那生母便有极好颜色,生的孩子那里会差了。
特别是他那双眼睛,温润清澈,沉稳宁静。
那身姿挺立如松,不亢不卑,即使面对这么多人目光审视,却恍如无物般,不显一丝怯色。
那一刻,荣庆堂中落针可闻,空气中流动着异样的气氛,似乎蕴含着一种无声的对峙。
贾母、王夫人等有些阅历的,心中不禁惊讶,不过是个十岁孩子,怎会有这等气势。
贾母看向贾政问道:“客你也见了,可有什么事。”
贾政满脸笑意,还带着丝自豪:“老太太放心,是好事,喜事。”
贾母脸色一松,问道:“什么好事?”
贾政便当着众人的面,将贾琮给赵嬷嬷写了对联,又让周昌言看到买去,最后得了嘉顺亲王赏识的事说了一遍。
这一番来由,将堂上众人都听得呆了,这等离奇的事儿像是话本中才会出现。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在平静站着的贾琮身上。
有人惊喜莫名,有人内里欣慰,有人心生好奇,更有人嫉恨陌视。
贾政又说道:“嘉顺亲王学识渊博,他极爱琮哥儿的书法。
说用不了几年,我贾门就会出一个书法宗匠,到时必定名留青史。
他还亲笔书信邀请琮哥儿在正月十五那日,参加楠溪文会,还让琮哥儿做文会的录事。
老太太,这可是荣耀门庭的大喜事啊。
楠溪文会历来只邀请闻名天下的大儒名士,从没听说过会邀请个十岁孩子参加。
没想到我贾家居然出了文华种子,真是祖先庇佑!”
贾政说道最后满脸红光,神情振奋,特别说到贾家出了文华种子时,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炙热表情。
贾母对小儿子书呆气发作有些无奈。
那嘉顺亲王竟对她这不待见的孙子如此看重,还说不用几年就能成书法宗匠,心中不由有些便扭。
没想到那下贱女人倒生了个有能为的儿子。
只是这本事生错了身子,要是落在我的宝玉身上,那才叫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