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粗略了解过,此物乃唤灵法阵的研究者们经过数十年的共同创作,使法阵灵气有了具象的依托。但耗费极大,筑基及其上的境界才可使用。祁墨目前虽然没有灵气,只能用补灵符催动此物。
按照她个人的理解,好比手机和充电宝。
约定下一次吃饭过后便挥手作别。祁墨晃着悠闲的小步沿着来时路回到房心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自己的卧室,一脚迈进去,便即刻奔着床去。
吃饱了睡,猪生也不过如此吧。
双腿在空中扭了几下蹬掉鞋,祁墨躺在柔软的被褥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忽然发病似的滚了几下,然后两手朝天,手指伸张,长叹道:“舒服!”
“等下你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熟悉的尖细嗓门在房里响起,祁墨警觉起身,白日里那只黄色兔子精化回人形,没了那满头满身的血,竟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身着片缕堪堪遮住要点,正抱胸盘腿坐在地上。
肋骨不知何时被他自己掰了回去,只余血淋淋的伤口,他用下三白的眼瞳冷冷地看着祁墨。
手臂还疼着,祁墨毫不客气地丢了一个软枕过去:“关你屁事。”
“……”
兔精把脸上的软枕拿下来,掂在手里,动了动鼻子,眯眼道:“冰蚕丝,薛茉香,都是上好的疗伤安眠之物,你师父给你的?”
“……”
祁墨跳下床,弯腰将软枕拿回来丢回床上,俯视兔精,态度傲然:“关你屁事。”
“无岐。”
清润嗓音未至,地上的兔精眨眼间便杳无踪迹,祁墨转头,门外斜斜立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浮白方才从学堂过来,跟我说了些问题,你先出来。”
浮白是学堂那位师叔的字。
回想起黎师叔笑里透着黑的脸,祁墨心里一跳。
她慢吞吞地踩上鞋,开始努力回忆今天上午那一面的细节,门外的人也不催,只是静静地立着,直到祁墨缓缓打开门。
楼君弦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少女。
被无数珍材灵液浸泡过后,能见的肌肤已完全看不出受过那样灾难的伤,少女的睫毛低垂,遮住漆黑的瞳孔,玉白鼻梁下的唇抿着,似乎有些紧张。
听雨曾经说过,祁墨有一部分相当严重的伤在脑部,因此,可能失去记忆,甚至可能性情大变。
在祁墨醒来以前,楼君弦就做好了接受所有的准备。
一个月前,大师姐祁墨从玄虚山不辞而别,没有人知道她所去何处,所为何事,只知道一个月后在玄虚山下再次出现的祁墨,已经是一具灵脉尽毁,五内俱裂,肉身几乎被剐去一半的身体。
在那露出来的森白骨架上残留着无数撕咬的牙痕,可见遭到了难以想象的虐待。那场面实在太触目惊心,以至于师弟师妹向祁墨描述的时候,都能看见他们脸上一片惨淡的青色。
宗门紧急写了一封传讯简,请医宗长老出山,花了一个多月用蝶生蛊令祁墨的骨肉重生。濒死的魂魄容易被招引形成怨鬼,整个玄虚山又不知从哪搬出一堆定魂的法器:什么护魂环,引魂幡,太乙定魂钱,天罡地煞定魂钉……
尽人事,知天命。
即便做到这种份上,长老依旧对楼君弦说出了这句话。
祁墨能醒,属于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现在这个奇迹就站在他面前,清澈双目里的情绪一览无余,似乎在绞尽脑汁思考着什么,她的目光从楼君弦的衣角扫到衣领,最后挪到发顶的白玉冠。
楼君弦:“……”
他耐心地等着祁墨开口。
“师父,”终于,祁墨犹豫着,扭扭捏捏道,“你有钱吗?”
“……”
“没别的意思,就是最近入秋,天气也转凉了,弟子就两件置换的衣物……”祁墨弱弱的伸出两根手指,越说音量越往低走,上一次这么直白地开口要钱还是跟她的妈妈,祁墨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跟楼君弦开这个口的?
良久,楼君弦淡声道:“今日上午的基础课,浮白是不是要你当堂演示灵气游走?”
“哦。”祁墨吞吐道。看上去师父并没有理会她刚才的诉求呢。
“以后若再有类似的事情,直接拒绝就好。”
祁墨一怔。
“你是玄虚山的弟子,”楼君弦扫了她一眼,“若是做不到,大方拒绝,也不会有人当面责备。”
“……”
那瞬间,祁墨感觉自己脑子里某根弦似乎通了,她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的种种细节,犹疑道:“师父是要我,隐瞒自己灵脉破碎的事实么?”
“没有碎。”楼君弦温声,一字一句,祁墨却分明感受到一股冷的气场,“只是裂了,为师会助你修好,所以,无岐。”
接下来这句话让祁墨的脊背一震,她缓缓瞪大眼睛,整个人吓醒了:
“你务必,要和从前一样,好好地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