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烈隐隐觉察到了不对:“这便是妙真要接回的佛骨?”
“是。”
言辛背负双手:“街头巷尾的那些消息,想必你近日也没少听。北海陵破碎之后,大世气运降临,梵音寺这次西渡明显与以往不同,现在所有人都想知道,离国此次遣人接回昙鸾的佛骨,是否有更深的含义。”
“其实大褚根本不在乎这几日的比斗输赢。”
“大世来临,年轻人打不过转世者,有什么丢人?”
言辛笑了笑:“书楼到目前为止仍然只是观望态度,如果真想给梵音寺使绊子,其实在苔岭那一夜,就可以让他们吃些苦头的。”
祁烈知道,苔岭那一夜,皇城司已经和梵音寺使团对上了。
如果书楼愿意发力。
那么大普渡寺的传道,便会顺延推迟。
但书楼并没有这么做。
准确来说……是老国师没有这么做。
这位老人,似乎想看到梵音寺传道,迎接佛骨,登上塔顶。
“明日是大普渡寺传道的最后一日。”
言辛说道:“绝大多数人都只是看个热闹,但你和他们不一样,如果你要成为下一任掌律,就要学会看到更多,更远的东西。”
“……”
祁烈若有所思。
他模仿着老国师的姿势,用力往更远处望去。
天光黯淡,大日坠沉。
大普渡寺的高塔如剑尖挺直,仿佛要刺破苍穹。
……
……
大普渡寺,高塔之前。
风卷黄沙,天云坠沉。
一个小沙弥,站在高大僧人的身旁,双手默默捧着一枚巨大的匣子,匣面篆刻着复杂晦涩的高深梵文,似乎是某种特殊的纹刻阵法。
鸣沙宝杖插入地面,三十一枚真言均都亮起。
颤音阵阵,如风雷般呼啸。
两人身后,大普渡寺的僧人,以及梵音寺使团的僧人,均都肃穆站立,众人纷纷保持着距离,高塔方圆二十丈,一片清净,唯有尘沙飞扬。
已至戌时。
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宁静,不会持续太久。
今夜之后,大普渡寺会迎来无数“客人”。
明日是梵音寺使团开坛讲道,公开比斗的最后一日,妙真放出的“狂妄之言”,已经引起了大褚皇城内的众怒。
“师叔,这样不太好吧?”
小沙弥抬起头,看着高塔,眼神澄澈:“出家人不打诳语,您的金身虽然厉害,但大褚王朝内,能够三招破开金身的年轻修士……应该还是有的。”
“没什么不好。”
高大僧人平静道:“我不在乎输赢,胜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足够多的人愿意前来。”
说到这。
他望向插立于身前的鸣沙宝杖。
三十一枚真言的光芒,较之先前,竟是明亮了许多。
其他黯淡真言,也散发出了淡淡的辉光。
宝杖在下,高塔在上。
金光荡漾,佛音袅袅。
“都怪我。”
小沙弥愁眉苦脸,“如果这枚匣子可以收集到更多的愿力,师叔也不必如此行事,被万千人误会。经此一闹,只怕大褚的诸多宗门世家,都会认为梵音寺空有其名,明明自诩清净之地,却行强取豪夺之事……”
说到一半。
宽厚的手掌,便落在了小沙弥的脑袋之上。
“明日你好好辩经,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其他无需考虑。”
高大僧人轻声道:“师叔的声名,没那么重要……将佛骨带回离国,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外面的那些风声……”
他顿了顿,淡然一笑。
小沙弥默默低下头。
他知道师叔的意思——
外面的那些风声,终归只是风声。
无需理会,也不必理会。
……
……
今日是大普渡寺开坛讲道的最后一日。
阳光明媚,风声热烈。
因为妙真昨日的“狂言”,无数人都来到了大普渡寺前。
皇城东郊,被围得水泄不通。
不仅仅有看热闹的民众。
还有大褚的皇族,以及若干世家公子。
前几日与梵音寺“友好”比试的武宗,这一次几乎全员出动,首日败过一次的武宗大师兄武岳,带着一众师弟,全都来到了梵音寺前。
本来他与妙真交手过一次。
那一战他竭尽全力,只可惜仍然落败,输得心服口服,无需进行第二次比试。
可偏偏佛子妙真,昨日放出话来,说这最后一日,只守不攻,要以金身接招。
三招能击破金身!
便算是他输!
这一句话,让大褚皇城所有年轻修行者都坐不住了……
就连一向为人宽厚的武宗大师兄,也无法忍受这种屈辱。
今日,武岳要再向妙真问一次拳。
他倒要看看,同为洞天,自己三拳,能不能打破这转世佛子的完美金身!
不出意外,日出破晓,大普渡寺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但……
绝大多数人,都被拦在了寺外。
即便是皇族权贵,也不例外。
今日大普渡寺的寺门之前,笼罩了一座倒扣大碗般的圆形金灿阵纹,阵纹字里行间,尽是些生涩难鸣的梵文。
“诸位,还请原谅佛子大人,不能亲自出面相见。”
金灿阵纹之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这是一位老僧,神色和蔼,带着歉意,正是大普渡寺这一届的主持。
他弯下腰来,对着各个方向,均是行了一礼。
“佛子大人,并非是消遣诸位,而是今日这场比试……稍微有些特殊。”
老僧看到围住大普渡寺的人山人海,轻叹一声。
他诚恳说道:“佛子大人一早已经摆好了金身,静待有缘人前来挑战。只是大褚强者如云,时间有限,不能一一过招……所以想与佛子大人交手的诸位,还请自行寻找入寺手段,无论是何种办法,只要能够破阵,入寺,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