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王到!
西宁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次让开一条道来,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江宁王谢志遂并未携带太多部众,只是带了三两仆从,孤身坐在漆黑骏马之上。
一股冰凉寒意,自他身上散发而出。
这便是强者的气场。
即便没有那声喝令,众人也会下意识为之避退。
府中独子死去,使得这位江宁王爷看上去格外憔悴,但仔细看观察,便会发现……谢志遂此刻的面容,其实并没有什么表情,悲伤,痛苦,愤怒,心碎,诸如此类的情绪都被压了下来,此刻谢志遂展露在众人眼前的神色,就只有一片冰冷。
谢志遂缓缓抬头,双眼深邃如海。
谢玄衣站在元庆楼顶,隔着数十丈,望着江宁王。
两人对视那一刻。
谢玄衣看到了那双漆黑眼瞳下蕴含的风暴。
“谢兄,来得正好。”
“谢府世子,与本斋道子,都被谢真杀害!此子狡诈恶毒,瞒藏真相,你我一同协力,还爱徒爱子一个清白。”
太上斋主甩出那枚破碎魂简,正准备以神魂宝术,还原竹简,将先前破碎的画面重映一遍。
“啪!”
坐在马背上的谢志遂,挥袖将竹简击碎。
西宁街上空,再次炸开一团光火。
太上斋主怔住了。
围观众人也怔住了。
“不必了。这竹简内容,谢某刚刚看到了。”
谢志遂声音很轻,却足以让西宁街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听清!
“吾儿谢嵊……并非死于谢真手下。”
他说这番话时,目光始终停留在谢真那里。
二人保持着对视。
谢真能够看到,藏在谢志遂眼中的风暴,并未消散。
这团风暴里蕴含着的,不仅仅有恨。
还有忍!
“……?”
历尘完全没有想到,赶到西宁街的谢志遂,会是这么一个态度。
江宁世子死了。
身为生父的谢志遂,不应该比自己更加愤怒吗?
这段残缺影像,就应该让谢真补全,当着天下人的面,昭告明确!
怎能就这么退缩!
“谢氏有独门秘法,可以感知魂灯异样。”
谢志遂低声一笑,声音沙哑说道:“北狩结束之后,谢府的秘法感应到了吾儿的死况……他是死于妖修之手的。”
关于谢嵊的死。
其实皇城司还真给出了一個解释。
由于龙纹大阵的传音,传到了许多人耳中,皇城司通过神魂审查,提取出的这段记忆,便已经足以作为证据,去证明谢真与谢嵊之死有莫大关联!
可谁都没想到,谢志遂会选择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所有人都在期待。
江宁王赶到元庆楼,加入历尘,太上斋和谢氏一同将此事闹大。
但这么一出,竟然是要宁事息人?
“小谢山主,我没说错吧?”
谢志遂停顿了一下,幽幽凝视着谢真。
有些话,不必说得那么清楚。
谢玄衣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地踏入皇城,便是因为他知道,谢志遂不敢与自己公开撕破脸皮,谢嵊不是一个普通人,除却江宁世子这层身份,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秘密……那便是赤龙气运!这是崇龛大真人与谢志遂的联手谋划!
一旦此事传出,道门清誉会受到巨大打击。
谢志遂自然也会颜面扫地。
如此。
情况便变得有趣起来。
谢玄衣心底清楚,谢氏哪有什么秘术,可以越过如意道则的封锁,感知到大月秘境里发生的事情?
若当真有此术,崇龛早就动身出关,清洗雪山了。
谢志遂越是怀疑自己杀了谢嵊,越是不敢当众印证真相。
“王爷当真慧眼如炬。”
谢玄衣轻笑一声,淡淡道:“谢嵊乃是被妖族龙女敖婴所杀,之所以会有误导之言,想来也是受了妖女蛊惑……有此简为证。”
说罢。
谢玄衣再次掷出一枚竹简。
谢志遂瞳孔收缩,下意识想要出手将其捏碎,阻止其神魂外溢,但他控制住了自己。
按照先前所谈,谢真目前没有必要“鱼死网破”。
果然。
竹简悬在西宁街上空,再次倒映出了“残缺”影像,正是敖婴吞噬谢嵊气运的一部分画面,这份影像相当模糊,被风沙遮掩,隐隐约约只能看到妖女汲取赤龙的片段——谢玄衣刻意隐去了崇龛大真人。
谢玄衣在返程路上,思考过一个问题:关于“崇龛”栽培赤龙的消息,该怎么处置。
毋庸置疑。
这是一枚杀器。
但更准确来说,是一把双刃剑。
这个消息放出,势必会对江宁谢家,以及道门,造成重大打击。
但也将自己置于险境。
崇龛这几年统领道门,看似避世,但其实处处布局。以这位大真人杀伐果断的性格,势必不会选择忍让……十年前的北海杀局,大概会再次上演。
深思熟虑之后,谢玄衣做出了现在的选择。
隐而不发,藏而不露。
随着这枚竹简的炸开,西宁街再次响起一片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