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虚空之中,荡出阵阵雷音,风雪与纸屑一同汇入星火门户之中。
谢玄衣盯着门户看了片刻。
这门户之中,隐隐蕴藏道门符阵之道。
若非自己从唐凤书那儿偷学了道门符术,还真看不出这随手一挥的门道……
这陆道主,又是从哪习得如此大道?
“你的东西,我不要。还给你。”
看了片刻之后,谢玄衣摇了摇头。
他注意到肩头大氅,微微皱眉,将其卸下,送还回去。
“天凉替你加件衣,也要如此计较,权当陆某人好心被当驴肝肺。”
“罢了……你开心便是。”
陆钰真无可奈何,但也不介意,双手接过,重新将其丢回眉心洞天之中,轻飘飘道:“别盯着这扇门看了,全天下又不止你一人可以从道门‘偷学’,这等传送符阵之术,不过小道尔,不值一提。赶紧出发吧,别耽误了时辰。”
“……”
谢玄衣知道,陆钰真拿自己没什么办法。
不过同样的,他也拿陆钰真没法子。
这家伙似乎有读心神通。
自己心中的念头,往往只是流转一刹,便会被对方捕捉,而后精准读出。
他轻叹一声,踏入门户之中。
……
……
风雪被风沙替代,漫天雪啸,变成了铁骑冲杀。
踏入门户之后。
扑面而来的砂砾,裹挟着浓郁血腥气息,将谢玄衣拽回了千年前的那座古老战场,他再一次回到了“幻梦”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冲阵铁骑,背负灭龙道则箭匣的千夫长数之不清,带着身后部众,如洪流一般撞向战场中央的冲天光柱。
这一次,与上次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
谢玄衣不再孤身一人。
“看呐,这世上的争斗,是永无休止的。”
陆钰真背负双手,轻声感慨:“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江湖所在,便是争斗所在。十人,百人,千人……人越多,斗争越激烈,数十万人之间的矛盾,演变成了国与国,族群对族群的矛盾,到了最后,不可避免会变成战争。”
“你知道么?”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这场伐龙之战,就这么整整持续了一千年。”
这一千年。
大月国幻梦,从未停歇过。
黑煞翻覆,厮杀沸天。
归根结底,是因为这场幻梦,乃是由真龙道则与如意道则的对碰而产生……
“青鲤”被刺死在王座之上,她用残留的道则之力,拖住了亓帝,封锁大月井。
两股互相仇视的道则之力,太过强大,以至于溢出。
就这么化为黑煞!
在大月国秘境最外围,不断拼杀!
这也是亓帝没料到,青鲤以凡俗之身,投胎转世的原因。
道则厮杀,战争未绝。
谁都想不到。
这场战争的“主角”,会以如此方式,提前脱离战场,在幻梦之中,寻求真我,完成晋升。
“人心有恶,固而斗争不休。”
谢玄衣摇了摇头,轻声道:“亓帝若不被贪念所动,又怎会有这场苦战?”
这一战。
亓帝飞升破碎,国破家灭,还有九百万子民,化为冤魂。
这一战,没有赢家。
“若没有贪念,又为何修行?”
陆钰真轻声一笑,抛出了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他与谢玄衣,一同行走在这漫天飞沙之中,两人所过之处,方圆三丈,尽皆清净,无数铁骑冲杀而来,陆道主只是背负双手,周身便有银白光华亮起,化为一片圆润护罩,这些铁骑冲撞在护罩之上,顷刻之间血肉横飞。
由此可见。
这一战。
陆钰真并不站在亓帝这边。
不过,他似乎也并没有站在青鲤这边。
这一行。
他就仿佛只是一个游客,走在历史缝隙之中,看这飞沙,看这铁骑,看这生死别离,在风沙抹过刹那,便盖棺落定。这些生前为亓帝死誓效忠的大月铁骑,即便知晓陨落结局,依旧一遍一遍向着真龙发起冲击,直至人头落地,化为灰烬。
这些铁骑由如意道则所化。
亓帝虽与青鲤厮杀,但战场内的“异样”,他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铁骑被外来者所挡,他下意识用闲散道则凝聚更多铁骑,发起冲锋,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些铁骑,完全无法撼动这位“外来者”。
不过。
对方并没有要干预这场战争的意思。
亓帝也就不再凝聚道则。
谢玄衣四周的喊杀声音,逐渐变得渺小许多。
“……”
初次踏入大月国秘境之时,由于境界未愈,谢玄衣在这场幻梦之中,只走了些许距离,便就此“清醒”。
这一次。
有陆道主的“庇护”。
两人走了很远,很远,走到了接近战场的核心区域,这里曾是鸠王爷抵达的“尽头”。
谢玄衣伸出手掌,触碰到了一面无形壁垒。
虚空那边,风沙飞掠。
但这里,却是一片坚固之墙,横亘而起。
谢玄衣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问道:“陆道主,这里没有外人。不妨明说好了,伱带我来这……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陆道主,喊得某人心花怒放。
“我想……和你聊些有趣的话题。”
陆钰真笑道:“自鲤潮城初遇,再到北海陵。其实你我始终缺个机会,坐下来好好闲叙片刻。”
他拂了拂道袍,就这么席地而坐,坐在了万丈风沙之中,丝毫不在意仪容形象。
“别担心。”
陆钰真温声道:“不会耽误你观看这场大战……好酒好肉,我洞天里都有,你要不要来一些?”
谢玄衣再次沉默。
他实在捉摸不透这陆道主的想法。
思索片刻后。
他也缓缓盘膝坐下,坐在这滚烫流沙之中。
“聊聊可以。你先回答我一個问题。”
谢玄衣低垂眉眼,沉声说道:“我当年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
陆钰真握拳,在唇前轻轻咳了一声。
他眨了眨眼,故作不懂:“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你先前说我坠入北海之时……是你出手,救了我一命。”
谢玄衣平静挪首,道:“事实当真如此?”
“自是如此。”
陆钰真略有心虚地应道:“贫道可是出了老大力气……”
“在大穗剑宫,我已见了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