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
亓帝便也被龙血困住。
“最终结局,是你败了。”
谢玄衣注视着亓帝残念,缓缓地说:“你足足炼化了九百万生灵,却被困在如意洞天之中,千年无法离开……伱本想袭杀‘真龙’,却被‘真龙’所杀,只剩一缕残念,而且残缺力量,还被龙血封印在王座之中。”
“呸,真龙真龙……”
亓帝冷笑一声:“她也配称真龙?不过是妄图掀翻皇权的一头妖畜罢了,你说这一战本帝输了?分明是本帝赢了!”
“那条孽龙魂飞魄散,孤还留得本命洞天!”
“如今龙血禁制破碎,这座如意洞天……也该重归圆满了。”
亓帝伸出手掌,无数流光,向着他掌心掠去。
这些都是散落洞天各处的如意道则。
千年来。
用于封锁洞天,防止此地被岁月侵蚀,如今化为潮水,纷纷向着亓帝残念涌去。
如意道则撤去——
原先华美庄严的皇宫大殿,忽然间变了一副模样。
原来此地千疮百孔,早已沦为废墟。
当年两人一战。
几乎将这座洞天尽数击碎!
原来尸山血海,高巅王座,全都只是虚妄。
自始至终。
这些都是虚假的幻梦。
不过,这座洞天的梦幻泡影,均由亓帝亲手捏造……只要如意道则还在,一念之间,金灿大殿便可重新复原。
只可惜。
死去之人,却不会再重生。
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不能如意,不可逆转,无法颠倒。
此刻,陷入王座之中的那道“威严身影”,也逐渐显露出来……
这是一具被岁月侵蚀,枯萎,风干,连真实面容都被湮灭的干枯身躯。
一片片鳞片被厉风吹拂,荡出尖锐啸声。
这具长着铁鳞的人形干枯躯壳,散发着浓郁的悲哀之意。
坐在这王座之上,并不意味着荣耀。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伏杀”。
她被引召至此,只是被当做证道真仙的最后一环,充当饲品。
这王座只有一个用途,便是困住她,杀死她。
此刻。
王座震颤。
这具枯萎躯壳,被亓帝翻涌的神念击碎,胸膛绽发出一道干枯的血花,因为受力缘故,她微微偏转头颅,一双空洞眼眸“望”向敖婴……或许是同为龙裔的缘故,敖婴怔怔注视着这具枯萎躯壳的双眸,她感受到了浓郁的,仿佛要将整片心湖都填满的悲哀。
这股哀意,来自于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
是因为被设阵伏杀的缘故么?
还是因为,有其他原因?
“你赢了么?”
很轻的声音,在大殿上空响起。
谢玄衣收起剑气,眉心金灿剑意也徐徐收敛。
他看着气息不断增涨的亓帝,抛出了一个问题:“这么多年,你认真看过大月国么?”
“……”
亓帝皱了皱眉,不以为然。
“铁锁巷也好,那些游离虚空中的怨念也罢……”
“这些因你而死的人……”
“你可曾投去过,哪怕假装悲悯的一道目光吗?”
谢玄衣轻声道:“地上的国,已不再是国。那些人死去之后,也便不再是你的臣子。所以你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怨念如何。我说得没错吧?”
“毫无意义的问题。”
亓帝面无表情,浑不在乎:“蝼蚁一般的存在,孤何必多看他们一眼?”
“可惜了。”
谢玄衣平静道:“但凡你多看一眼,或许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会称呼她为‘真龙’……因为她比你要更快完成晋升。”
亓帝怔了一下。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黑衣少年。
“泼龙血,未必只是为了‘玉石俱焚’……”
“这一千年,你在如意洞天苟延残喘。”
“而她在大月国里迎来新生。”
话音至此。
珰的一声!
铁鳞之声,忽然变得很是激烈。
随风声一起,回荡大殿之中。
“?!”
敖婴能够看到,王座上的枯萎之人,头颅歪斜,逐渐失去最后一缕气息,她有一种错觉……是这王座之人,主动将残余不多的精血,送入了【凤眸】之中,就此解开了囚禁亓帝神念的桎梏。
所以这一切,并不是自己铸下大错?
她茫然望向谢玄衣。
谢玄衣忽然没来由地开口问道:“我听说,鲤鱼跃过龙门,就可以成为‘真龙’,这个传闻是真的吗?”
这句话,当然不是对亓帝说的。
……
……
自始至终都木然站在原地,目光死死落在王座之上的青鲤小姑娘,面颊不知不觉,已经一片湿润。
踏入大殿,看到王座身影的那一刻。
她便仿佛看到了一千年前的自己。
遥远岁月,转瞬即逝。
千载孤独。
她所忍受的痛苦,或许……比这要更加漫长。
仅仅是与王座身影对视一刹。
敖婴便感到了浓郁的哀伤。
而青鲤,则是从一开始便凝视王座,直到现在。
“……”
泪流满面的小哑女,此刻终于回过神来。
她缓缓张了张嘴唇。
青鲤声音沙哑,仿佛新生一般,吐出三个字。
“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