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汤的温度有高有低，陆清比较怕热，所以差不多的水温就可以，走得是一个「舒服至上」的路线，

而不追求把一身毒素全都泡出来或者烫死之类的，因此他对桑拿、药浴之类的东西没有需求。

池水没过双腿的一刻是令人精神一振的。

此时此刻，在露天小汤池里仰望夜空，放空自我，享受片刻的安宁，对他来说，已让这一年的生日变得极具意义。

今夜真实，无法在混沌的记忆里被时间抹去。

隔壁房间内，不断传来女孩们的嬉笑与玩乐声，隐隐约约，飘荡入耳。

陆清将双臂搭在池沿，在水汽朦胧中闭上双眼。

轻灵状态下，思绪被带到不知多久以前——

…

…

“陆清，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儿子了。我问过神父，说你是三个孩子里最大的一个，是雨夜里从后山观音庙的门前抱回来的。”

“我本想培养那最聪明的女孩继承产业，但缘分未到，我也不能强求。所以啊，我会把你安置在这大院里，许以你一个正常孩子应当走过的教育历程，只不过这条路或许比较孤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年幼的小陆清听不太懂老爹的话，只是点头表示接受。

“平时我工作很忙，所以我们可能一年也见不上一次面。但你不用担心，我会让隔壁的邻居代我照顾照顾你，你有需求，我会尽量给你解决。

还有，你是个男孩子，男孩子从小就要独立坚强，遇到困难想办法解决。

实在解决不了了，再去求助他人。切记不给他人带来麻烦，切记轻易莫留不必要的牵缘。”

老爹的话很远很远，这么多年，他回家的次数也不超过一手之数，而且每次到家都只是坐一小会就又走了，不会超出10分钟。

陆清明白，自己，说到底，也并未被老爹“承认”。

老爹回家，几乎只做一件事。

就是让自己先回避，然后他在屋内「上香」。

对着佛龛，上香。

曾经，陆清不懂这样的行为能够带来的意义。

后来，每当自己落寞，承香三炷，对佛自语——

直到心脏豁开畅快，

这般行径的意义，便如云开天明，瞬间让他恍悟了。

——「难过之时，倾诉就好。神佛不会无视。」

…

…

时至今日，关于佛像，关于老爹，陆清只剩一个问题，萦绕在脑海深处，不得而解。

【老爹是城里人，是成功人士。曾经信奉基督，所以才会去教堂做礼拜。他不应该立神龛，供养佛像。】

【可他回家上香，他再也没有去过教堂。

听隔壁大姐姐说，老爹的身份成谜，但他自诩是一名创作者，是撰写浓墨重彩之文章的知名作家。】

这件事，没有考据，小时候信以为真，长大后又觉可疑。

现下，自己进入了这个行业，真正了解了这个领域，深深知晓，老爹口中那样的行当，是寸步难行的。

根本不可能像曾经看到的他那样，西装革履，赚到大钱；

更不可能在赚到大钱以后，安然无恙的在外面行走，畅快自由。

所以，老爹的话，多半是虚假的。

他赋予自己脑海深处的印象，是虚构的。

他最终被关押喝茶的处境，也可能是某种借口。

更有甚者——

印象里那温柔催眠的「她」，如午后柠檬树下一缕暖光包裹住自己的「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编织过的每一个故事，在耳边轻喃过的所有童话。

也皆然都是虚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