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轮回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高坂虽然身为家族外者,却也不能看着慕家两位小姐就这样沉沦下去,越陷越深。
从现实角度,自己是慕家的长约女仆,不能看着家族企业落魄,导致丢了工作、或是降薪减钱;
从感性角度,大小姐也挺可怜的,她的阴暗扭曲完全是压力造成的,病入膏肓成这样,已经聊崩了好几个心理治疗师……
再不想办法救一下就完了。
所以,这次去暮光咖啡看妹妹,也是一种不错的“解压”方式。
“大小姐,初中的时候,我记得您违背了家主意愿,并没有去读贵族双语。”她转移话题道。
“嗯。”
慕夏看着车窗外的行人,点了点头:
“我家在市中心有房子,划片可以分到的初中本就还算可以,学力既不太高、也不算低。
当时我不想直接去音乐初中和音乐高中学习,我想体验“正常初中生”的正常生活,所以就要求他别给我办转学手续,否则就不吃饭了这样子。
他怕我真的虐待自己,于是就以"那你高中要去读森月"为由,勉强答应了我这不算任性的提议。”
说到此处,慕夏深吸了一口气,
“高坂,你知道么?初中那三年,是我学生生涯里,过得最舒服的三年。”
“为什么?”
显然,慕夏没有对高坂讲过这段时间的事。
只听她笑了笑,回忆道:
“当时我是学校的乐器社社长,每天的下午可以去音乐厅后台练习钢琴。
一练,就是三四个小时。
我练了两整年,这两年里无忧无虑。
因为可以住校,所以没有家里给的压力。
直到初三,我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在校外上大师课、准备比赛事宜,所以我那根本没几个人的社团,就需要找个接班人,替我传承下去。”
“诶?”
高坂松开油门,故意放慢了开车行进的速度,眯眸倾听。
“你知道吗?高坂,当时我有个学弟,比我小一届。”
慕夏笑着,笑着说道,
“我在最后一次社团会议里把大家召集过来,问,谁能帮我接管社团,没有一个人愿意举手。
大家都要考学,都没时间像我一样当社长,每个下午的自习课全翘掉,来到音乐厅后台练琴,筹备大课间时、每天安排一人的学校小舞台演出。”
“……”
“只有我那个学弟啊,他犹犹豫豫的举手了,跟我说,他刚学习吉他不久,还不是很强,问我能不能试试当社长这件事。”
“我问他为什么想当,他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小脸憋得通红,可爱极了。”
“……”
“然后啊,我让他在我面前演奏了两首曲子,他很乖的弹完,我也认真的听完。
感觉,作为新手,他水平确实可以,而且直接走得是指弹路线,上来就是独奏曲,融合了民谣和古典。”
慕夏笑着,笑得很开心,
“然后我就问呀,我说你以后想考音乐学院吗?这么喜欢弹琴,是要当音乐生吗?”
“我想着,如果他想当音乐生,那这个社长就完全可以交给他,让他来接我的班,把社团传承下去,让校内每天下午那20分钟里、让主楼大厅的三角钢琴附近,被演出和音乐占满。
但如果他不是,那就不好把这份责任压到他的头上,以免他耽误正常的学业,为了社团活动而导致中考落榜、考个不尽人意的高中之类。”
“大小姐。然后呢?”
高坂已听入神,速度降到20迈。
“然后啊,他骗了我。”
慕夏笑眯眯的,仿佛在回忆着一段很宝贵的经历——
“他说是的,他确实想考音乐学院。
不过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在骗我。”
“诶?”
“因为那时的他很紧张,在说谎的时候,他会将视线挪向地面,而且会把手藏在身后,将拇指攥进掌心。”
“……”
“但我还是把乐器社社长这个可以把“时间自由支配”的职位赋予了他,在带了他两周之后,放开双手,跟学校领导说了一声,让他全权负责,然后彻底取代我,并获得我的权限。”
“这…”
高坂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小姐,为什么?那个学弟身上有哪个地方很吸引你吗?他应该只是普通的学生吧?”
“嗯啊。”
果然,此刻慕夏的笑意已经与平常在人前流露出的假笑完全不同——
只见她将香滑发丝撩至耳后,微仰起小脸,望向更远处,
如忆童年般,
缓缓给出答案:
“因为,我看得出。”
“他是我的反面。”
——
“他啊,他只是想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