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寄存着一颗炸弹。”
“一颗随时可能被触发的,“定时炸弹”。”
——
它深埋在我的心底,如一根铁刺,无论如何,也无法被彻底拔去。
时至今日,能够限制它、能够拯救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一道绳索,也早已消失不见。
对妹妹说出的话,
是一种“欺骗”。
为给到她一种心理安慰,告知她,就算西药的效果不好,就算最后已经无法回头,我们也依然可以去寻找神医,去找寻这位不再可以触及的存在,逆转疾病带来的伤害。
黑暗里,
陆清躺在沙发上,翻着飞信里古早的聊天记录——
【国医世家主任中医师市名医齐世】,
难眠难言。
…
昔日的交集因文字而重现。
陆清:【齐大夫,您的药非常好使,真有神效!我只喝了两包,今天就真的没疼!而且太阳穴上那根筋跳的也不那么凶狠了!我想知道,这种在西医里无解的疾病,真的有希望治好吗?我……以后还可以去找您续方吗?】
齐世:【先观察一段时间吧,小伙子。你的情况过于复杂,放在西医里是没有任何可能治愈的。我自可为你辩证一段时日,但你个人也要注意忌口、忌火,不要自我压抑。】
陆清:【好的齐大夫!我吃什么止痛药都不管用,真的差点放弃生命了,如果不是您,我真不知道最后一天该怎么熬过去,唉……对了,我已经订制了锦旗,下次续方时给您带过去!!】
齐大夫:【医缘而已。小陆,你尚年轻,别上火、生气和恐惧,病自然就解开了。
人处于紧张恐惧中,“气”会下陷,各处就异常,肝火就会犯肺以至于咳嗽、过敏等。
你情志致病是主要的,
方中所调已经健脾,头痛则因精神压力大以至于颅内压高,
乃需降低心火,纾解肝气,若汤药饮尽,可自服中成药逍遥丸予以维持。】
陆清:【好!!太感谢您了,齐大夫。我已经不相信任何其他医生,我会一直找您看诊!】
齐世:【勿要偏激。】
——
时间定格在两年前。
陆清:【语音:36s】
齐世:【去找我助手开汤药吧,这次的剧咳三月不愈并非风寒,且你所提的柴胡颗粒与莲清胶囊于你而言完全无用,此病不可拖,尽快治。我在苏城,暂回不去。】
——
陆清:【齐大夫,我最近总是半夜惊悸,觉睡一半会从梦中惊醒,请问是怎么回事,可以调理一下吗?】
齐世:【可以,仍是情志癔病,勿要紧张,明日来寻我抓药即可。】
——
陆清:【齐大夫,我最近总是皮肤发痒,尤其是在外面行走遇到风吹时,会打喷嚏,感觉很难受,请问可以找您治疗下吗?】
齐世:【过敏发作,可控可医。但需忌口,近日清淡饮食。】
——
陆清:【齐大夫,我最近感觉心里有点难受,胸口发堵,眼睛也不是很舒服。您已把我的头痛和过敏、肺炎、高尿酸、肠胃等所有毛病全给控制住了,我已经再也不相信其他医生了。我……我想再开药调理一下身体,您还能帮我一次吗?】
齐世:【小陆,我还有2个月就退休回苏城定居了。若你感觉身体抱恙,今后可找陈主任看看。】
“啊?”
齐世:【医缘至此,有缘自再见。】
——
如果说。
原本被“她”沉入渊底的生活足以抹去高中时代所有的耀眼;
那么齐大夫的出现,便是自己在黑色深海中的唯一一束探照光线。
“神医”拉了自己一把,旋即拂袖而去。
…
齐大夫的友人圈是在第3次辩证开方的节点加上的。
齐大夫说过,真正的中医,不会一副方子给同一个人开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
毕竟药物久放容易变质不说,每个人体内的情况也会随着服药的过程而产生动态变换,
须得每6天重新把脉辩证一次,根据前方增减药量、微调药品,才当得上是“辨证治疗”。
——齐世大夫从不给病人多开一药,更不会多赚患者一分无义之财。
从他挂满了三面墙的患者主动赠送锦旗就能看出……这位年近70的老先生,医德无需多言。
…
犹记初次走进诊室之时。
肩膀蹭过门外堆成山海的人群,打开了“市名医齐世”这扇意义非凡的大门。
光线良好的办公桌上,摆满了绿色的盆栽。
向阳的草本,绽放的绿植,在这位老先生的屋内,
盛开,盛开。
齐大夫的助手坐在对面,负责替老先生操控电脑等设备,小心翼翼不敢发言;
齐大夫本人则捧着高茶,淡然清饮,
他满面红光,和蔼的样子如同自己未曾谋面的白发老爷爷。
——
“大夫,我感觉很难受。”
“嗯,不用紧张,坐下。”
——
“大夫,我头疼,我去了医院拍了片子,什么都没有照出来,虽然医生给我拿了止痛药,但吃了还不如不吃,全是副作用,反胃、想吐,且吃过以后根本没有任何好转的趋势……我发现我的头痛是治不了的,而且发作频率越来越低。我好痛苦,我真的……”
“小伙子,清心,不要急躁。只把手臂伸出即可。”
“哦哦好的……”
——
“肝火旺,生不了气,易燥。”
“啊…对,我……”
“过敏,肺损,气短。”
“??我确实会浑身发痒,偶尔上不来气,尤其是在……”
“血压高,准确说为“颅内压高”,精神压力大,致头晕眩目。”
“???是的,我就是痛得要死了才来的,齐大夫我……”
“肾气微虚,熬夜过度,通宵常态。习惯当改。”
“????啊我……您……?”
“杞菊地黄,加逍遥丸,中成药先服7日,忌口,吃素、去油,下周开汤药。”
齐大夫似乎不需要询问患者的任何信息,直接对着对面的助手下命令道。
“!”
仿佛,自己在进入房间的第一秒,在他喝着茶水瞟过来的第一眼——
“问诊便已开始了”。
他只需把脉,就可道出自己体内所有的苦痛,所有的难受。
精准到肠道有没有痔疮,大小便通不通畅,肺子里有没有结节。
一切的一切,似乎只在他“伸手一搭”的操作下,
浑然天成,如若天道。
齐世大夫自信的笑,略带玩味的自傲——“你这个身体情况,放在西医,是没有一丝可能治好的。”
本以为是吹嘘和炫耀,
然而当自己真的服用了一周中成药以后,“颅内的高压”登时就降了下来,再也没有爆发。
那明明只是“成药”啊,比之更加昂贵和精准的“汤药”,属于是根本还没发力……仅仅这样,齐大夫就已能控制住让自己萌生出“自杀”念头的无解疾病了吗?
陆清很震撼。
虽然。
齐大夫“一下子”就让自己的头不再痛了。
但当时的陆清仍以为,是自己过了“丛集期”,才以致齐大夫“随随便便”开出的中成药便具备了效力,这可能是某种“巧合”。
直到,第二周复诊,真正喝到了他开出的汤药后……
一切就都变了样。
——
齐大夫看诊时的样子极度传神,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年迈的老者和煦如春风,一手搭着自己的脉,另一手单手握笔,以行云流水、蜿蜒若龙的字迹在便笺上写下十几味中药的名字,
其中藏纳着的“道韵”,无可言述。
【黄芪70g、白芷40g、黄连15g、白鲜皮15g、党参30g、连翘5g、白花蛇舌草5g、寄生35g、女贞子25g、白豆蔻40g、炒白术30g、野菊花50g……】
极度复杂的药方,完全没有规律的药量,在齐世大夫的口中,被称作,“一次给你治好。”
陆清十分清楚,
在西医里,“丛集性头痛”是无解的。
而哪怕是中医,也不见得能把这病给手拿把掐的治好,甚至哪怕是起效。
他有在网上提前了解过,许多医术普通的中医师只会根据现有的经方进行增减,不敢大开大合。
类似齐大夫这种,“无需过问、仅凭脉象就能精准辨证、徒手撰写无法复刻的药方”这样的存在,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还记得,齐大夫的字迹笔走龙蛇,每个药名最后的“g”,那条勾要飘逸的向斜后方飞起。
自己对他敬仰的态度,也随着一次次的看诊,变得愈发癫狂。
…
“齐大夫,我忍了一周没吃肉,一直在吃素。请问我可以喝汤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