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谢乐芙磕着瓜子,和谢希暮说着从小在乡下长大的见识听闻。
没过多久就到了张家坪。
吴管家下车,为谢希暮和谢乐芙引路,此地山水秀美,空气清新,虽是冬日但远远便能瞧见佃户们和乐融融扛着锄头,深耕细作。
“夫人,姑娘,这些年来,庄子一直都是由老族长打理,底下的人都很听话,没出过什么腌臜事儿。”
吴管家介绍着:“夫人倒不必费什么心神,学着如何来检视,看看庄子上的人,每年定期来看一看,大家伙都是忌惮咱们家主的,不敢乱来事儿。”
谢希暮点头,“吴管家您是有经验的,我一个后生什么都不会,还得多跟您请教。”
吴管家听了这话自然是舒心,在谢家也待了十几年了,虽然是跟在老族长身边,这两年才当上管家,但也时常能瞧见谢希暮。
以前她虽为府中大姑娘,府中下人也无一不说谢希暮人好心善的,如今同家主成了亲,虽然老族长先前心中有芥蒂,但他看得明白,家主心中是很在意她的。
老族长将事务都交给女子,吴管家倒是没什么不服的,只盼着谢希暮是个能担大梁的,日后能够撑起谢家这些事务才好。
“这么说,庄子上倒也没什么事情。”谢乐芙背着手,逗逗狗,唱着小曲儿,大黄也跟着走。
吴管家笑道:“姑娘可别这么想,咱们庄子自然同别的庄子不同,丞相门下,老族长管着,旁人不敢生事,底下人也不敢动手脚,可若是换成别的庄子,可就不同了,扯皮打架,每年收租拖拖拉拉的,还要佃户不老实的,甚至于打官司的,多少鸡毛蒜皮事,还不是都是因为咱们倚着丞相府才平平安安。”
当年便是吴管家亲自去接的谢乐芙回家,对谢乐芙的情况自然是清楚的。
谢乐芙在乡下本来也没做过什么事,虽然是农户家,但父母都是喜欢女儿的,家里两个哥哥也都是疼爱妹妹,从不让谢乐芙干这干那,故而这务农之事,谢乐芙也就只是比谢希暮多看了些。
“姑娘,平日里除了跟郝大人读书外,最好也多跟着夫人学些掌家的本领,日后您要嫁的肯定不会是小门户,多学点本领,不会受人家欺负。”
谢乐芙哼了声:“开什么玩笑,我是丞相的侄女,谁敢欺负我,要他好看。”
谢希暮笑了笑,看了眼吴管家,“我瞧冬日了,佃户们都还在辛劳,我准备了一些钱,等会儿准备发下去。”
吴管家闻言点了点头,谢希暮倒是聪明,懂得用人之术,今日第一回见底下人,的确得使些银子,也算认了新主。
到了茶厅,谢希暮让阿顺差人将准备的十几个深竹篮子抬上来,谢乐芙都惊呆了,数了又数,“你这是多少贯钱?”
“一千多贯是有的。”
谢希暮回答时,吴管家正好带了庄头来了,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腰部虽然略显佝偻,但精气神很好,生得也是慈眉善目的,瞧着便是个良善之人。
“一千多贯?”谢乐芙惊呆了。
吴管家倒是不惊讶,兴许心中早就有数了,对谢希暮介绍身边的老人家:“夫人,这位是许庄头,在庄子上干了十多年了,一直管着庄子里的人。”
谢希暮连忙起身笑道:“许庄头好。”
“夫人多礼、多礼。”许庄头连忙抱拳弯腰,“老朽见过夫人。”
谢希暮亦是笑语盈盈,“您是庄子上的老人了,都是自家人,可别如此多礼,今日我来,就是来瞧瞧庄子上的情况,给底下人准备了些钱两,到时候还得麻烦您按照阶级分发下去。”
“如今过冬,佃户们都不容易,夫人实在是有心了。”许庄头看了眼那十多个深竹篮子,心中有数,对谢希暮敬重道。
说着,许庄头将账目递给谢希暮,“往日是老族长来,也检查过账目,今日夫人来也瞧瞧吧。”
谢希暮接过账目,翻阅了几页,条条框框都很清晰,数字都没什么出入。
她搁下账本,交给吴管家,“这我不必看,都是相信庄子上的伙计的。”
许庄头连连点头,“庄子上都是老实孩子,我这个年纪了,也看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庄子上的大多都是我挑进来的,不能给相府丢脸、找麻烦。”
许庄头说得诚恳,谢希暮也跟着闲聊了一会儿,可不等她去见下头的人,便有一个少年鼻青脸肿地滚进来,“祖、祖父救命!”
许庄头当即就起身跑过去,将少年扶起来,“二牛,怎么了?”
少年抽噎道:“咱们五日前借给张家百头老黄牛犁地,现如今口吐白沫子,撂在地上撅蹄子了,我带着张叔王叔几个去找张家的,他们不承认,我们气急了,就跟他们动了手,他们带了十多个人将我们揍了。”
谢家庄子挑的都是品相最好的牛,在集市上买来便要十多二十两银子一头,百头牛全没了,这就是几千两银子。
许庄头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方才还在谢希暮跟前打保证,哪里想到这就来了麻烦事儿。
“怎么会跟张家起龃龉?”吴管家听了这话脸色都掉了。
谢希暮一听便知道这个张家不普通,询问道:“张家是什么出身?”
吴管家低声道:“离这儿不远,有个张家庄子,就是金紫光禄大夫的幼子管的庄子,那金紫光禄大夫便是张贵妃的父亲。”
谢希暮闻言眸底微动。
张贵妃?
竟然这么巧?
“平日里你们同张家关系如何?”谢希暮问许庄头。
许庄头叹了口气,老实道:“其实吴管家都同我们吱过声儿的,都清楚那是皇亲国戚,平日里都相处得挺好的,有时候缺了东西,两家互借应应急,都是常有的事。”
说着说着许庄头都急得要掉眼泪了,“这、这百头牛借出去之前,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病呢。”
谢希暮又问:“百头牛同时发病,可是牛瘟?”
“不可能!”许庄头的孙子二牛哭道:“就半个月前,我还请了牛医给牛场里的牛都看过,每三个月都要检查一次,仔细着,更何况庄子上不止百头牛,要是有牛瘟,肯定都发作了。”
谢希暮将帕子给二牛擦眼泪,“你先别哭,我知道了。”
既然二牛和庄子上的人都这般仔细着,那问题就出在张家人身上。
五天前借的牛,正好是谢希暮进宫见过张贵妃和赵柔之后。
“百头牛死了,不是小事,我去见见张家人,吴管家,你去报官。”谢希暮对吴管家道。
二牛着急道:“夫人莫去,那张家人一个个膘肥体健的,急起来是要打人的,可别伤着您。”
吴管家觉得报官会将此事闹大,怕对谢识琅有影响,故而皱眉,“是啊夫人,咱们先回去将事情禀报给老族长和丞相吧。”
谢端远将庄子交给她,便是要考验她的处事能力,什么事情都要回去求助谢端远,这可怎么行。
更何况,这事情本来就是冲她来的。
谢希暮冷静道:“无妨,若是真要动手,那就试试看,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敢不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