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青年诗刊》的编务人员,但凡去北平城中各大风月场所喝花酒,都有清倌人自愿买单,仅为了有机会登上一次《青年诗刊》的版面啊。
这些应聘者中,有着秀才功名的读书人便有三五位之多,有着一定文字功底的县学童生,更是多达十余位。
此次应聘成功者,有一个叫做郑千钧的年轻人,他曾做过宛平县学童生,后来因为家中经济困难,便辍学了。
从道理上来讲,周进招聘谁,都不会招聘郑千钧这厮。
他的表现也太差了,不仅衣冠不整,面容憔悴,身上衣物还悬挂着几根麦草哩。
据郑千钧自己解释说,他这几日在美仙院观看白秀丽和曹佳二人的联袂演出,花光了手头上的银子,吃不起酒饭,也住不起客栈,不得不托了关系,在美仙院后院马棚之中,临时借宿了几个晚上。
吓了周进连忙喝了一口蜜水压压惊,这厮也太生猛了吧,为了给美仙院的白、曹二人捧场,自己吃不好喝不好,这是图啥呀?
而从硬性条件上而言,郑千钧不仅学历不高,写出来的八股文更是臭如狗屎,让周进看了直摇头,难怪这厮二十多岁了,还没有考中秀才,比周进自己还明显不如。
要说郑千钧唯一的优点,便是在谈论北平城中四大小仙女时,每每冒出一些惊人之论,让周进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位合格娱乐记者的潜质。
比如说,在论及董爱珠时,郑千钧张口就来,“董爱珠就是那个极好的女人。”
在论及花想容时,郑千钧言简意赅,“她有望于二十年后超越董爱珠。”
二十年后,花想容都人老珠黄,八成嫁作他人妇了,她到时候超越董爱珠还有个毛用,等着被夫家教训一顿吗?这个郑千钧的说话方式也太刻薄了吧。
郑千钧或许是来之前做足了功课,打听到了周进和张圆圆之间的那些绯闻,他对于张圆圆的评价便极好,吹嘘起来更是不遗余力,“若无张圆圆,北平风月界将失去重要地位。”
“张圆圆姑娘堪称三千年一遇之美女。”郑千钧信口开河地说道。
“好好好。”周进惊喜地站了起来,他这真是捡到一个活宝了,《青年诗刊》今后将主攻娱乐文化版面,需要这样一个善于夸大其词、懂得无中生有、喜欢煽风点火、说话尖酸刻薄的娱乐记者啊。
周进心中选定了郑千钧之后,便开始和他唠叨家常。打听到郑千钧是城外小户人家出身,家中父母亲俱在,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分别叫做郑千化、郑千秋、郑千媚。
兄长郑千化刚成婚,郑千秋和郑千媚是一对双胞胎,年满十五岁,尚未婚配。
更妙的是,郑千钧的堂叔郑万宝,恰好就在周进家中做私塾老师,这样说起来,双方还算是沾亲带故,彼此知根知底了。
决定录用郑千钧之后,后面还没轮到的那些应聘者,周进便无心一一面试了。
不过为了免去他们心中的怨气,周进给他们每人发了两个馒头填肚子,也省得他们白跑一趟。
在大周朝这种用工环境之下,大多数人都对周进的做法没有异议,反而认为他这个东家非常仁义,只能埋怨自己运气不好,没有被周进所看中。
他们甚至还打定了主意,若是下次周进继续招聘,他们还要来参加面试,不仅自己来,还要带着自己的家人朋友们一起来,不管能不能面试上,反正能白得两个馒头,何乐而不为呢?
但排在最末尾的一个人,却向周进提出抗议道,“周进大爷,你可不能这样赶我走啊。”
“为什么?”周进莫名其妙道。
他心想,我可是东家,想招聘谁就招聘谁,落聘了就给我滚蛋,你一个求职者,有什么好啰嗦的?
“来之前,周员外都给我说好了,让我在你身边帮你做事,别人做多少事情,我也做多少事情,别人拿多少银子,我也拿多少银子。结果到了您这儿,却连面试机会都没有,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怕是大家颜面上都不好看呀。”那人委屈地说道。
“空口无凭,仅以书信为证。”那人还向周进呈上了一封密函。
周进拆开一看,果然是他那个便宜父亲周大福的亲笔书信,上面写道,“刘玉石,乃你三姨娘之亲弟,县学童生肄业。因家中生计没有着落,又不适合安排在乃父身边,听闻你那里公开招聘一二名采编人员,便将他打发过来,在你身边听用。”
据周进所了解,周大福身边确实有一个姓刘的三姨娘,珠圆玉润,风韵犹存。
在赵欢尚未进门之前,刘三姨娘便颇得周大福的欢心,在赵欢进门之后,她也偶尔能捞到一两次在周大福身边侍寝的机会。
原主在世时,也曾对这个三姨娘抱有过一丝幻想,只是苦于不能得手,情欲难耐之下,这才受到便宜小舅赵乐的怂恿,去丽仙院喝花酒,做出了那种不可描述之事。
周进在明面上得罪了张首辅之后,便宜父亲为了稳妥起见,想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以便及时了解他的最新动态,周进也能对此表示理解。
但他周大福常住城外乡下,究竟是从何得知《青年诗刊》公开招聘的消息?
猛然间,周进想到此前有一天,陈小墨一整日都不在家中,难道是他去往乡下通风报信?
这个发现让周进喜忧参半。
忧虑的是,陈老墨、陈小墨果然是受人指使,奉命监视他。
欣喜的是,陈老墨、陈小墨不受继母赵欢所控制,说明他这个便宜继母,确实没有了暗害他的想法。
既然是便宜父亲所亲笔推荐的人选,自然不容周进所拒绝,他只能捏着鼻子,将刘玉石给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