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天光未亮,四万先锋大军北渡淮水,兵临颍州城下。
如今唐国已然大乱,李存勖死于乱箭之下,李嗣源进驻洛阳,作势称帝。
颍州城内只五千大军罢了,朝中动荡的消息是瞒不住的,领军的汝南节度使早已萌生退意。故而此时城中,李稚元将一颗人头抛入军营之中,随后落地。
其身后站立三人,皆穿着一身黑色斗篷,看起来是不愿抛头露面。
三道黑袍几乎同时运转驳杂灵气,下一刻便有风火狂涌,照亮军营。
李稚元这才冷冷开口:“身为边陲街道上,想临阵脱逃,这便是下场!五千人排队给我杀,也用不了多久!不想死的就登上城头,准备御敌!”
转过头后,李稚元冷冷一句:“三位,刘赤亭但凡现身,被青阿坊悬赏的那人定然就在附近,我身边那几位玉京门仙人你们也看见了吧?只要杀了她,我保你们人手一道瀛洲印记!”
其中一位黑衣沉声问道:“郡主,那个杀了小侯爷的人?”
李稚元略微眯眼,死死抓住长枪,咬着牙,冷声道:“我要亲手杀他!”
而此时,一颗人头已经被人提往城门处。
望着那队人马,思静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玉京门内也不是一派祥和,师父虽然是门主二弟子,但长久以来不受重用,惹不起副门主的。
而那陆玄算准了,他的那双明瞳要比李稚元重要的多。一旦真杀了这个凡人,师父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只希望……只希望圣女看不见,或是看见了也不拆穿了。
“思静啊,还有个小忙,需要你帮帮。”
女子猛地转头,那张笑盈盈的脸就对着自己。
她微微皱眉,有些不悦,“陆师叔不要得寸进尺。”
陆玄闻言,笑了笑,摆手道:“我三弟肯定会来,到时候……”
还未说完就被打断,思静冷冷一句:“我不可能拦着她去杀谁的,陆师叔倒不如让你那结拜兄弟早些离去。”
陆玄笑着摆手,“思静,你想多了。我不适合出面,到时候我三弟要是手下没有轻重,你一定要拦着点,我可不想还没去玉京门,就先跟人结仇了。”
其实自己与谁结仇什么的,陆玄并不在意,等价交换,一双明瞳怎么也比个天赋上佳的李稚元值钱吧?关键在于,刘赤亭若是尚未出海就跟玉京门结下仇,那以后怎么办?
虽然结拜的不情不愿且稀里糊涂,但一个头磕地上了,当然要认。
我陆玄可是大哥,这辈子第一次当大哥。
思静噗嗤一乐,许是觉得笑得不好看,又抬手捂住嘴,可就是忍不住。
陆玄就静静望着她,过了片刻,思静好不容易止住笑容,呢喃道:“陆师叔,虽然修士成就不能以天赋一概论之,但以天赋论处,八成是准确的。我们玉京门将修士天赋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字号,圣子圣女自然是天字号,我差些,玄字号罢了。但李稚元可是地字号天赋,在这苦寒之地都能以不到十七岁的年纪到达朝元四层,整个流放之地,还能有同龄人能杀她?”
陆玄一脸无所谓,“话我是说到了,听与不听是你的事情。”
同在三境的话,刘赤亭赢面确实不大,他修行资质确实一般。但只这二境,别说李稚元,换你去也挨不住几拳头。
一颗头颅即将被悬挂在城门处,李稚元突然出现,冷冷一句:“交给我!”
此时此刻,天光微亮,有个中年人踉踉跄跄出了颍州,却发疯似的,拖着一条血肉模糊的腿往南而去。
“浑小子,为我而已,你他娘至于吗?”
但至不至于景猱说了不算,刘赤亭若是不来,他过不了他自己心中一关。
天光大亮,有个背剑少年牵着一头毛色黑里透红的毛驴,远远望向一处城头。
“你委屈什么?没让你变骡子已经很好了!吃那么多,就这点儿事儿还委屈上了?”
毛驴自然是玄阳变的,可不情愿了。
正要大步向前,后方先是一阵马蹄声,随后有人大喊。
“小子,我为你掠阵!”
刘赤亭也未曾回头,只是一句:“不用。”
不多久后,骄阳初升,背剑少年牵着毛驴已至城下。
他抬头望向城楼,李稚元内衬红衣外披黑甲,扎着高马尾,单手持枪,面沉似水。
其身后还有两道白衣,一男一女。这便是周至圣所说的两个玉京门四境修士了吧?
不远处一座小山丘,周至圣一手提着靴子,一手提着酒壶。臭脚压在秦秉肩头,眼眶通红的高大少年硬是挪不开步子。
胡潇潇紧紧皱着眉头,沉声道:“师父,这些白皮子出手怎么办?”
周至圣淡然一笑,“规矩是他们立的,想必是会守的。但刘赤亭要是手下没个轻重把人打死了,就不好说了。”
秦秉冷声道:“狗日的陆玄怎么不出来?”
周至圣撇嘴道:“他出来作甚?屁用不管,只会让事情愈发复杂。”
一整狂风吹过,刘赤亭的头发被吹偏去一边,城上城下两个年轻人目光交汇,互相之间杀心毕露!
刘赤亭冷冷开口:“我来了,放人!”
李稚元冷冷一笑,往小山丘瞥了一眼,那三人应当是寻到了位置。
既然如此,贱种,感受痛苦吧!
她一把抓起身边头颅自城楼跃下,于半空中将那颗头颅抛出,冷哼一声:“给你。”
刘赤亭一步跃起,双手接住那颗头颅,落地之后便怔在了原地。
一股子燥热之气从他脚底而起,沿着后背涌上头颅。
就这样站了许久,刘赤亭这才抬起略微发颤的手臂,将那双眼睛合了起来。
“大叔……对不起……”
邓大年跟老郎中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沉默不语。
“刘赤亭,这滋味,怎么样?”
刘赤亭缓缓抬起头,其实没太听见,因为耳朵里嗡嗡响。但恍惚之中,他听见有人怒吼一声,大军攻城。
就这一个恍惚,李稚元冷冷一笑,刘赤亭手中头颅突然炸裂开来,少年人的手臂立时皮开肉绽,血水溅了一脸。
与此同时,李稚元冷笑一声,手持长枪朝前一点,刘赤亭整个人便向后滑去。
“又不是要杀你们,抓她回去而已。我想救我的父王,有错吗?拜你所赐,我的父王已经死了,你们都要给她陪葬!”
我要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吃!我要把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又是一枪刺去,竟是带着些许元炁涌动。
城楼之上,思诚以心声问道:“师姐,杀了这小子,我们怕是会把陆玄得罪死。”
思静一笑,“凡人的事情,我们管不……什么?”
她忍不住朝前两步,死死盯着城下两人。
方才长枪刺来之时,刘赤亭只一抬手,便将枪尖死死抓住,李稚元用尽全力竟也不能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