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老汉”住的房子,左侧的偏屋和堂屋已经翻成砖瓦结构,右侧的偏屋和厢房还是泥墙茅屋。院坝朝门的两侧,贴着1副大红对联:1人参军,全家光荣。
尤林走进朝门,穿过小小的院坝,刚踏上3级台阶,就听见从半开的门里传出1阵王伯妈的抱怨声:“哎哟哟,你呀,真是越活越糊涂,尽去干些让人气歪嘴的事。那些天麻,你咋让‘急死驴’梢去卖高价?我不是早关照过你,啥东西经过他的手,都得变了味!叫我说哇,不把那些天麻没收了,你不心疼儿天,脑壳里头还转不过弯弯来呢。”
“尾巴老汉”瓮声瓮气地说:“唉,心疼心疼,耳朵壳壳都叫你说痛了。2亮他妈,你就去找趟尤林给说说······”
“哼,还让我去丢那个丑?不去,不去!我都没脸见寨邻乡亲哪!”王伯妈的声音越说越高。
尤林听着王伯妈这1席连珠炮般的数叨,嘴角露出1丝笑纹。
他早就熟悉了王伯妈那种不把心里话全抖落出来不停嘴的脾性。
尤林走上台阶,进了灶房,便扬手招呼道:“嗬,伯妈,不用去找,我自个儿来了。”
王伯妈见尤林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水瓢,湿手在围裙上搓了搓,颠着碎步迎上来,眉开眼笑地说:“嗨,你听到了吧。都说我嘴碎话多,可我念念叨叨得嘴皮子快起泡,他还是蒙着耳朵哄眼睛,晓得听进去半句没得哟!”
尤林随和地笑着,打量1下灶房,没见“尾巴老汉”,正在奇怪,王伯妈朝里间堂屋1呶嘴,气呼呼地接着说:
“屋头有这么个佛,倒也好,1天省下3顿饭,光气都把肚子涨圆了!我是天天像敲木鱼似地敲他的脑壳,偏偏死不开窍。这会你来得正好,非得把他这榆木脑壳敲开不可!”堂屋里传来了竹椅被扭动的“吱吱嘎嘎”声。
尤林“呵呵”笑着,脸向着堂屋,大着声爽朗地说:“伯妈,我是来给你们两老报喜的!”
“报喜?报啥子喜?”王伯妈身子向后1仰,征住了,不由地两眼瞅着凌讽。
尤林亲切地微笑着,浓黑的创眉向上挑起,眼边的笑纹向4边漾开,在那开朗英俊的面庞上显露出1副喜悦的神态。但他并不急于说出来,只是大有意思地朝王伯妈眨眨眼,1指堂屋,说:“我找大伯聊聊。”
说罢,尤林提着网兜往堂屋里走去。
“要得!堂屋里坐,我打灯来。”王伯妈兴冲冲地招呼了1声,走开了。
“尾巴老汉”从“急死驴”那里知道,那7车木材和天麻全都被拦回来了,私人的天麻却1律没收,便灰溜溜地回到屋头,满腹的懊恼气,不知从哪儿出好,晚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饭后,他拿过编了1半的竹箕,编了两把,便又心烦地扔在脚边了。他觉得4肢像被抽掉了筋1样,累得麻酥酥的,不想动弹,便从壁上拿下1根长烟杆,裹上1锅兰花烟,1屁股坐到1把竹椅上,低头“巴达巴达”抽起来,耳朵边还听着老伴那没完没了的数叨,他心疼那些天麻,坐在那里心神不定。
有心想叫老伴儿去要回来,但刚1开口,又挨了钉子,干脆关上嘴巴,不吭声。
听到尤林的声音,“尾巴老汉”浑身的筋骨都紧张起来了,他心里虚的很啊!
今天1早自己就丢开窑上的活不干,偷偷上山坡上去挖药采蘑菇,正好被尤林撞见。自己又让“急死驴”带天麻去卖高价钱,又帮助他们1起装运木材。现在尤林找上门来,那不是1准挨批评。听到尤林同老伴谈笑风生,又说是来报喜的,真叫他丈2和尚摸不着头脑。
“尾巴老汉”把脚收收拢,把脑壳埋得更低1些,嘴巴咬着烟嘴,不停地“巴达巴达”抽兰花烟。
尤林走进堂屋,堂屋里没点灯。从灶屋里斜射进来的1路光,正好落在堂屋墙旮旯里的磨盘上,照亮了“尾巴老汉”的半边脸。
“大伯,黑灯瞎火的,1个人默神抽烟啊!”
尤林径直走到“尾巴老汉”跟前,把网兜朝边上1放,笑咪咪地招呼道。
“尾巴老汉”头也不敢抬,从嘴巴里拔出烟嘴,干咳了1声,表示自己听见了尤林的话,随后,他用烟杆指了指身前的1张板凳,干哑着喉咙说:“小尤,坐吧。”
尤林在板凳上坐下来,随手拿起“尾巴老汉”扔在1边的竹箕,1边编着,1边和颜悦色地问:“大伯,最近,3亮来信吗?”
尤林没提今天卖天麻的事,不批评自己,却开口问2亮情况,是啥名堂?
“尾巴老汉”磕磕烟锅,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疑惑地瞥了尤林1眼,重新装上1锅烟,才低声说:“半个月前,来过1封信,说是部队支援农村春耕去了。”
王伯妈正好端着1盏煤油灯过来,听到他们说到2亮,顿时笑上眉梢。她把煤油灯往磨盘上轻轻1放,喜孜孜地说:“小尤,我去把信拿来,你看吧!”
心快嘴快行动快的王伯妈,1转身就去拿来了1封信,递到尤林的手里。她自己靠在门边,1边衲鞋底,“嗞啦嗞啦”抽心着线,1边笑眯眯地看着看信的尤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