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伯看出他是长生,上去捋住他的袖口质问说:“长生呵!你疯啦,你懂不懂旁人的肉贴不到自己身上?”
“周家伯伯,你不能这样说话!这年头,有肉是福,有奶是娘,人没饿死的罪过。”
“饿死?俄死不吃瞪眼食,吃了这样的肉,喝了这样的奶,头顶上长疮,脚跟底下流脓,嗓子眼里长疗疮。除非缺德带冒烟的人,才跟着他们干这不得人心的事!”
两人相持不下,周伯伯火了,扯着长生的领子,怒气冲冲地从人群里把他拉出来。
周伯伯的话还没说完时,韩燕来紧皱眉头,憋足了1嗓子的话,专等着抢白他。
转头瞥见尤林朝他瞪眼,想起自己的毛病,把到了嘴边的话,像咽1个秤砣似的随着1口唾沫咽下去,才把火头压住了。
尤林觉着燕来还是听话的。
本来嘛,老人没完成任务也许自己很难过,别人还能再给他话头吃?想不到这当儿小燕儿接了话头,她调侃道:“周伯伯哟!事情办好办坏倒有可说,您这干吗跟人家干顿架回来呀?”
这话从小燕儿嘴里说出来,周伯伯很恼火,当着众人不好发作,可想忍又忍不住,终于背过尤林的脸,狠狠地瞪了小燕1眼说:“我是老没出息,跟不上你这小闺女能耐。”
他回头对尤林说:“老弟!工作的事,我干不了。往后啊,我专干那些挑水种菜、做饭看门的0碎活儿,大事情你们多出头,就别打我的主意了。”
说完话,老头儿半羞半恼地出去了。
尤林这时不多注意周伯伯的情绪了。因为,所有反抢粮计划,都没有实现。这就是说,在敌我争夺粮食这个宝中之宝的问题上,内线工作等于大睁两眼袖手旁观。
想到袖手旁观,联想起军区首长的嘱托,他沉默了良久,最后断然告诉小燕儿说:“你马上去叶宅,1定要找到银木兰,要她给我借1件大夫用的白衣服和手提药箱来!”
燕来兄妹都知道,自打银木兰隐蔽以后,从没有人白天去我过她!
就是银木兰同尤林近来会面,都是规定时间到红关帝庙见面。可是,现在怎么竟让小燕儿去她家借这些稀罕东西呢?
尤林看着小燕儿有些犹疑,没有说明原因,催她立刻快去。
小燕儿走后,他才对燕来说,敌人抢粮工作中的主要1环是同商会和日本组合勾结,商会会长组织了2十家粮店参加组合,其中最大的3家粮店就是汉奸商会会长家3兄弟。
他们组织了1百部汽车和3百辆兽力车,跟随敌人作抢粮的运输工作。
为了擒贼先擒王,他准备亲自同3大粮商斗1斗。
听银木兰说,商会会长常请大夫到他家看病,他叫小燕儿借白衣和药箱是为了化装的。
韩燕来不同意他亲自出马。
还是以前那个老理由,1切事由尤林当家作主,具体工作要交他们去办,这种观点也曾说服过尤林。
现在,敌我斗争更尖锐了,尤林决定改变以往的工作方法,他坚持重要工作1定亲自参加,不这样办,他仿佛对不起牺牲的同志,仿佛没尽到自己的责任。
韩燕来拗他不过时,便提议同他作伴去,经过争论,尤林让步了,两人研究了详细办法,取出藏了很久的匕首和短枪。
驰黄昏时刻,尤林和韩燕来步行出发了。
半个钟头走到南大街,这里街道很宽敞,路灯不够亮,行人也很稀少,大部分商家关了门。
他们按照计划,首先到了商会会长3弟开的恒源粮店。
这家粮店已关门上板,里边闪着灯光。
他们隔着门缝看见柜上有几个学徒,正拨弄算珠打着当天的流水账。趁里面人不注意的当儿,尤林掏出写好的警告信,从板搭缝里投进去后,两人便转身朝南走,经约百十步远,来到2掌柜家的恒兴粮店。
这家门板未上,人员纷纷出进,里面电磨儿儿直响,柜台前后,明灯火仗,全柜伙友打夜班磨面。
尤林他们不敢莽撞,找到1个年轻的伙计,说是交涉1项粮食要找2掌柜,伙计听说有人卖粮,欣然告诉说2掌柜回家去吃晚饭,并指清街道告诉门牌号数。
他们商量了1下,直接到2掌柜家去。
快到2掌柜家门口,瞧见两个人拥着1个绅士打扮的人朝外走。
绅士说:“我不参加还不行。”
架他的人道:“别废话啦,只叫你离开1夜。”
尤林看出是其他内线同志捷足先登了。
这些同志的作法对他有启发,他和韩燕来躲开了2掌柜家,去找伪商会会长。
如此以来,他们又绕回南大街,横跨大街迤逦进入大东胡同,好不容易才找到朝阳旅馆的旧址1伪省城商会办公处。
商会外有高大门楼,拾级而上,门洞两侧左有传达处,右为会客室,紧挨大门口是露着灯光的汽车房。商会毗邻大多是居民和小商店铺,2十米外,驻有1部分警察,丈高的大门顶上安着个乳白色球形的灯泡,上写3个红字“派出所”
尤林审视了周围环境,决定留韩燕来堵守没有警卫的大门。
他披上白衣,手提药箱,内藏短枪,昂首举步登上台阶。
传达室内有两人对脸下象棋,听说他是会长亲自打电话请来的医生,没加以阻拦,其中1个传达模样的还说:“你知道会长住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