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我的身份一直是调查跨国犯罪的国际警察,只是调查方式与你想象的不同。我曾潜伏在遍布全世界的各种黑帮组织中当卧底,调查他们的犯罪活动以及与幻影帝国暗夜森林之间的联系。我也曾调查暗夜森林伸向全球各地犯罪网络的隐形触手。我知道现实世界国家联盟下达的优先级最高的任务就是查明暗夜森林的管理者元老史都力的真实身份,没有比这更具挑战性和更刺激的了。我很高兴加入到这个任务中来。”
小可心中清楚,隐形触手所指的便是元老史都力调配黑暗世界的无形力量,犹如一场飓风,能够撕裂这个世界。
作为黑帮卧底并非易事,黑羽所经历的一切必定是难以形容的艰辛,她察觉到黑羽话语中隐含的淡淡暴戾。也许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一种难以描摹的情绪仿佛一片阴云缓缓笼罩她的心头,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一阵收缩,说不上这对黑羽的同情、怜悯还是别的情感。
“所以,你一直知道他们绑架并贩卖女孩的事情?”她欲言又止地说道。
她承认自己没什么情商,对地球人的感情一窍不通。
有时觉她会得自己患上了某种语言障碍症,对于某些事情,她不知道是否应该提问,以及该表达到何种程度,就越过了合理边界。
比如刺到对方的痛处,或者追问别人难以启齿的问题,那条边界线究竟在哪里,她常常难以把握。
“我知道他们的各种见不得光的犯罪勾当,色情业、毒品、赌博、网络犯罪、诈骗、暗杀、军火交易,谈不上了如指掌,但也可以说知道个大概。如果你是想问我对他们的犯罪采取过什么补救措施?有什么感觉,那我觉得现在也许不是合适的时候对你讲这些事情。”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这么问你?”小可难为情的垂下眼睛。
黑帮卧底都经历过什么,他作为一个警察,一方面要强烈压制自己的正义感,另一方面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和罪犯,看到罪恶无法挺身而出,只能忍耐和煎熬,这是什么感受?
这一切全都在她想象力的盲区。黑羽也许也不愿意提及这段经历。
“你其实是想问我有没有跟那帮恶棍狼狈为奸,同流合污,是吧?”黑羽很直白,他没什么尴尬的,粲然一笑。
小可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对自己想问的事情难以启齿,怕伤害到他。她想问他如何能忍受当卧底的煎熬,在善与恶之间如何能自如切换和隐藏。在她想象中,那无疑是在悬崖上走钢丝,随时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然而黑羽很聪明,他根据她的表情似乎就洞察了她心中所想。
“要知道,卧底的工作就是在无尽黑暗中漫长而痛苦的挣扎与等待,期盼着一束阳光能够刺破黑暗,带来救赎。有时,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罪犯还是警察,为了达成最终目标,必须有人做出牺牲,决不能鲁莽和冒进。
“如果你想知道我是否参与了他们的犯罪行径,那么我告诉你,贩卖女孩儿和参与色情犯罪的营生我没参与过。因为那不属于我的领域。我的专长在于搜集情报和刺杀,我替黑帮首领杀掉那些他们认为难以对付的敌人,以此赢得他们的信任并进入他们的视野,从而获得更多情报。例如,我曾致力于调查元老史都力如何操控这些黑帮大佬,进一步调查这些跨国犯罪网络的谋划和运作方式,试图摸清背后那位无形的幕后操纵者的策略和思路。”
说出这些话,就像是有人揭开了他还未痊愈的伤疤,打开了一扇恐怖记忆的闸门。
一幕幕血腥而残忍的杀戮画面蜂拥而来。一张张死人面孔以及他们死去时各种惨不忍睹的姿态,横七竖八堆砌在他眼前,在他的脑海中如同幻灯片一般放映,根本停不下来。
黑羽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拿起酒柜里的酒瓶,倒了一杯威士忌,一口气灌下去,烈酒的辛辣刺激着他的味蕾和喉咙,一股灼热的感觉穿过胸腔,稍稍分散了他对那些脑海中循环播放的画面的关注。
他轻轻擦拭着嘴角残留的酒液,露出一抹像受伤野兽般野性而又无奈的笑容。
小可走到黑羽身边,坐下来,为他又倒了一杯酒。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沉重、尴尬而悲凉的氛围,桌上散落的薰衣草干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小可沉默片刻,开口道,“黑羽,对不起,你一定经历了很多痛苦,承受了很多折磨,我不应该唤起你那些不好的回忆。”
“没有什么对不起,无论如何,不可否认,那些事情有多么不堪,也都已经变成了我人生不可磨灭的一部分,融入了我的血液,刻在了我的大脑中,永远无法摆脱。好在我杀的人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黑羽苍白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泛起浅浅的红晕,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而自我嘲弄的笑容。
“不管怎样,你现在已经从漫长的黑暗中走出来了,现在你已经站在阳光里了。”她有些无所适从,语言变得苍白无力,她不知如何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