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临静先拱手相送,泗子亓也轻点下巴表示。
待她走了,玉如意凑到殷罗边上,“你干嘛先找借口送走姑姑?”殷罗没答话,面色凝重地扫视了在场的同伴们各一眼,终于问道:“这二十四里长堤不是崇文帝新建的防洪堤坝吗?完工前没人发现这隐患吗?纵使昨夜这雨来的急,也不该这么快就把这堤坝冲垮了吧?这场雨的水量虽大,但不及去年的梅雨季吧?”她着重望池临静。
青袍微抬眼,“确实不及去年大梁的梅雨季。”
玉如意攥拳,“岂止是不及?我敢断定,这二十四里长堤崩溃的缘由,绝不是因为这场大暴雨!若是当真按照朝廷规制交工的大工程,怎可能如此薄弱?除非是司建处偷工减料,或者是接手这工程的官员没安好心!”
“司建处?”殷罗愣神,“建造二十四里长堤的木料不是从宁城运来的吗?东北三城的林木天下有名,再如何偷工减料,也不至于垮的这么快吧?话说,接手这司建功成的官员是哪位?”
一直闷声不吭研究堤坝构图的聂人犀搭话:“听我爹说,建造二十四里长堤之事啊,是行府长史尹邈生前提出的,崇文帝批阅后准奏。大梁奏折都是启奏者要对这奏折负责,所以这工程本来是打算交给尹长史全权接手的,可惜尹家出了那大祸事,尹长史驾鹤西去,这工程便转交安泰司了,司使梅承庭亲自督建。听起来好听吧?可你们也都知道,这梅司使天天守在皇宫保护崇文帝的安危,为他侦查朝堂之事,哪儿有空来这监督建工呢?”
池临静目光在半空与殷罗对视,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虑,“梅承庭身边的副使郑禾被派来四江辖域代管工程事宜,今晨绝杀密探说,他尸体在洪流中被发现,却不是溺死。”
“不是溺死?”殷罗眉头更深。
玉如意咬牙切齿,“郑禾身中数刀,血肉模糊被水泡的肿大至极,观是惨死!”
骤雨更急。
远处的洪推动黑浪,顷刻抵达眼前。
房屋木梁、杂乱家具、漂浮的尸体、冲断的树木杂草以及各式各样的衣物布料。
浑浊腥臭冲击嗅觉,洪水未到,那涛涛海啸一般的巨响先砸入众人耳朵里。
泗子亓运气调转蛟龙阿贺的头尾,他死死凝望着汹涌的水势,心脏七上八下。
殷罗飞身站向江河入海口的岗哨,近在咫尺的灾难令她精神紧绷,她没法顾忌自己刚好起来的身体,只绕手运出真气聚成墙壁,“泗子亓!这一场,仍如你我在海砚山般。”
泗子亓会意,施展倒转河流的功法,几乎是借着悲恸众生的劲儿,他忽然大喊着:“小澜!在海砚山那次,是波及你我性命,并肩作战是为自保,齐力求生罢了!可这次,我下山秉承师意,是为天下百姓!四江辖域水势猛烈、冲这一路到了绍城,我很愧疚没能及时相救,如今这江河入海口,是沟通江南江北到上京的重地,我泗子亓就算舍命亦要护住!你却不用陪着!如果稍后没能成功,还请你们几位,速速离开,别因我连累无端丧命!”
玉如意翩然飞身,落定殷罗身边,“闭嘴吧!逃跑怪!你以为我跟我阿姐跟你一样?这次只要你不跑,我们谁都不会跑的!”白衣少年身后是那柄真气汇聚成的玉如意,他飞身踩踏上去,笑道:“我玉如意,奉陪到底!”
“连累?”殷罗笑得肆意,“你要说这词,岂非刻意贬低本座?我与你生死之交,你为天下百姓,我为了我的江南!小六都奉陪了,我这做姐姐的,怎么能躲?”
池临静神色平和,语调不急不慢:“我都站在此处了,不奉陪说不过去。”
聂人犀弱弱抱着亭柱子,“你们可都要坚持住啊!我不会武功!拿这条命陪,行吗?”
又是轰隆一声——
雷电交加,恰在此时,数十米的洪流翻涌着擦过黑云,俯冲进了江河入海口……
雨下得越发大了。